坍塌時間

玉珍

坍塌時間

在這件事情上時間早已隱身

年歲與年代也消失無跡

只有一種感覺比任何事件清晰

那會兒天空很美，母親和小姨

剛邁出房門

在寂靜的風聲中站立

我很矮，臉挨著母親某粒扣子

一個老舊的竹籃被拿在手里

將要被拿來盛裝香草

我們正準備出發，去幽谷中采摘植物

就在那時死神忽然掠過

屋子在風中展開了裂隙

像一種放棄

坍塌在我們的身上

真相是刺

真相是刺，握住它必須流血

鯁在喉中而你不是啞巴

閉嘴而孤僻的曠野刮著風的耳光

放下它不安開始扎手

拿起它危險開始扎手

事實是荊棘而你必須握著

一手刺仿佛盤根錯節的黑幕

從你的傷口中溢出一種河流

鮮艷，自由，艱難的布道

一種卑微不曾流淚而比天空更高

東方牛仔

表哥們光著膀子，拿著煙

走在野花兇猛的路上

夏天被他們堅硬的后背

碎成一片片亮碴

時代在白天擁抱他們

在夜晚將之拋棄

但他們弄來了一切

踩著舞步

朝不真實的夢境

加大馬力

賭上青春，賭上牛群，賭上力氣

在風中一頭亂發地歌唱

他們將繼續年輕

公路像攤開的膠卷

一輛摩托將通向哈利路亞

天賦

在他亂蓬蓬的雞窩頭下面

藏著雙鉆石般的眼睛

將給世人帶來驚訝的發現

但那時他還落魄，直到死都很落魄

他擁有的始終只有亂蓬蓬的雞窩頭

亂蓬蓬的生活，亂蓬蓬的詞語的沙漠

時刻等待打理

但他太不修邊幅了，他的皮肉

總比不上靈魂，衣服像一張

遲遲不肯蛻去的老皮

簡陋的家具下還有三年前的稿紙

只有人還是那個人

只有那鉆石般的眼睛

冒著語言的綠光

顯示他為此而活

并擁有被天賦挾持的危險的自由

燃燒

一本書讓頭腦接近知識之苦

一條河讓水深照徹我對淵的恐懼

一種回憶令時間葉片般貼近我的臉

一首詩耗費半個夜晚最終還是消失

一碗飯熱了又涼

一個人死完又活。在嘴上，天上

地上，在后人的傳說里

他們燃燒，燃燒，燃燒

在鍋里燃燒

在胃里燃燒

在腦中燃燒

在火葬場燃燒

他們像我

比我的一生更熱

陋室里的天才

人不能忽視粗糙之中的造詣

她比方程式更難解答

在陋室沖突著遲鈍與思想的化學反應

她顯得那么弱小，甚至清貧得無助

看上去愚蠢又膽怯

但她將最好的笑容給你

房間一無所有，人生也是

但開口就像真理

你不得不贊嘆這不知從何而來的天賦

透過邋遢的衣服

透過她看似無知的雙眼

在簡樸寒酸的屋墻內

智慧像探照燈一樣潔白又刺眼

責任編輯 李倩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