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城派三祖”的作文之道

陳苗苗 （南京林業(yè)大學 人文社會科學學院 210037）

清代時期涌現(xiàn)了諸多文學流派，如以翁方綱為代表的肌理派，如以李玉為代表的蘇州派，而這當中的盟主當屬桐城派，桐城派是散文領(lǐng)域的重要流派。曾國藩在《歐陽生文集序》中第一次打出“桐城派”的旗號，此后，以地域命名的“桐城派”應運而生，原因是桐城派的早期作者都是桐城人。桐城派是中國文學史上規(guī)模最大、存在時間最長的文學流派。桐城派的代表人物是“桐城派三祖”——方苞、劉大櫆和姚鼐，他們的許多論著都具有非常深遠的理論價值和意義。方苞、劉大櫆和姚鼐三人之間均為師徒關(guān)系，其中方苞是劉大櫆的老師，而劉大櫆是姚鼐的老師。方苞推動了桐城派的發(fā)展，姚鼐則是桐城派的集大成者。他們才思敏捷，均對作文之道有過論述，劉大櫆對方苞的理論進行了繼承和發(fā)展，姚鼐又在劉大櫆文論的基礎(chǔ)之上，提出新的理論。其中，方苞提出了“義法”說，劉大櫆提出了“神氣、音節(jié)、字句”說，姚鼐提出了“義理、考證、辭章”說。本文對這三位的作文之道分別進行討論。

一、方苞的作文之道

方苞，字鳳九，一字靈皋。方苞生于書香世家，從小受到其父親和兄長的影響，為其后來的經(jīng)史研究奠定了基礎(chǔ)，方苞致力于對史傳進行評點，并提出了“義法”說。在司馬遷的《史記·十二諸侯年表》中，“義法”一詞最早被提及：“是以孔子明王道，干七十余君，莫能用，故西觀周室，論史記舊聞，興于魯而次于春秋，上記隱，下至哀之獲麟，約其辭文，去其繁重，以制義法，王道備，人事浹。”方苞選取《史記》中的“義法”一詞，并對“義法”做出了新的解釋，賦予其新的理論意義。在《古文約選序例》中，方苞首次提及“義法”說這一概念。之后，方苞在《又書貨殖傳后》中，將“義法”說分為兩大分支：“言有物”和“言有序”。方苞在《古文約選序例》中指出“學者能切究于此，而以求《左》《史》《公》《穀》《語》《策》之義法，則觸類而通，用為制舉之文，敷陳論策，綽有余矣”。這是方苞對“義法”說做出的解釋，認為“義”指的是“言有物”，“法”指的是“言有序”。“是篇大義，與《平準》相表里，而前后措注，又各有所當如此，是之謂言有序”。在給孫奇逢的復信《與孫以寧書》中，方苞提出“古之晰于文律者，所載之事，必與其人之規(guī)模相稱”。方苞在《古文約選序例》中倡導以古文之法寫八股文，指出“學者能切究于此，而以求《左》《史》《公》《穀》《語》《策》之義法，則觸類而通，用為制舉之文，敷陳論策，綽有余矣”。清代的一些書院也提倡“以古文為時文”的教育理念，這“有助于提高生徒的時文寫作水準”“也有助于提升生徒的綜合素養(yǎng)”“還有助于豐富時文理論”。

二、劉大櫆的作文之道

劉大櫆，字才甫，號海峰，方苞弟子，是桐城派承前啟后的核心人物。他在《論文偶記》中提出“神氣、音節(jié)、字句”說。“氣”的理論淵源深遠，劉大櫆的“文氣說”集中了前人觀點中的許多特點。指出“行文之道，神為主，氣輔之”“神者，文家之寶”，認為在“神”和“氣”的關(guān)系中，“神”處于主要的地位，“氣”依附“神”而存在，劉大櫆指出“神”和“氣”的關(guān)系，“神”渾厚則“氣”充沛，“神”超然則“氣”飄逸脫俗，“神”偉岸則“氣”高逸，“神”新奇則“氣”奇特，“神”深邃則“氣”寧靜。大部分研究者認為，劉大櫆的神氣理論來自于唐宋派的“神理”說和清代王士禛的“神韻”說。在《論文偶記》中，劉大櫆形容音節(jié)為：“一句之中，或多一字，或少一字；一字之中，或用平聲，或用仄聲；同一平字仄字，或用陰平、陽平、上聲、去聲、入聲，則音節(jié)迥異。”接著又論述了“音節(jié)”、“字句”與“神氣”之間的關(guān)系，“故字句為音節(jié)之矩。積字成句，積句成章，積章成篇。合而讀之，音節(jié)見矣，歌而詠之，神氣出矣。”“神氣不可見，于音節(jié)見之；音節(jié)無可準，以字句準之”，“音節(jié)”可以見“神氣”，而“字句”可以準“音節(jié)”。在《論文偶記》的后部分，劉大櫆提出“文貴奇”“文貴簡”“文貴變”，并分別分段落進行了闡釋。劉大櫆對“文貴奇”的解釋為：“有奇在字句者，有奇在意思者，有奇在筆者，有奇在丘壑者，有奇在神者。”指出文章可以“奇”在哪里。劉大櫆對“文貴簡”的解釋為“筆老”“意真”“辭切”“理當”“味淡”“氣蘊”“品貴”“神遠而含藏不盡”則文“簡”。故簡為文章盡境。”指出文章如何可以至“簡”。劉大櫆對“文貴變”的解釋為：“神變、氣變、境變、音節(jié)變、字句變，惟昌黎能之。”《論文偶記》這篇文論的理論價值和意義非常深遠。

三、姚鼐的作文之道

姚鼐，字姬傳，室名惜抱軒，師從劉大櫆和伯父姚范，深受二位思想的影響。姚鼐被視為是桐城派的集大成者。他主講書院長達三十九年，在執(zhí)教期間著成《古文辭類纂》一書。姚鼐編纂該作是為了書院教學的需要。《古文辭類纂》分類簡明、選文精當，成就巨大。書中的序是一篇重要的文體論，縷述了十三類文體并完善了桐城派的創(chuàng)作論。在《復魯絜非書》中，姚鼐將文章風格分為陽剛和陰柔兩類，“鼐聞天地之道，陰陽剛?cè)岫选Ｎ恼撸斓刂ⅲ庩杽側(cè)嶂l(fā)也。”由“天地之道”引出觀點，文章是“陰陽剛?cè)嶂l(fā)”。姚鼐接著論述文章中“陽剛”“陰柔”之間的關(guān)系，“糅而偏勝可也，偏勝之極，一有一絕無，與夫剛不足為剛，柔不足為柔者，皆不可以言文”，指出陰陽二者應該結(jié)合起來，不能偏重于一方。在《復魯絜非書》中，姚鼐認為：“文之至者，通乎神明，人力不及施也。”他認為文章風格的形成，與作者自身的才性和氣質(zhì)有很大關(guān)系。姚鼐發(fā)展了劉大櫆的思想，提出“義理、考證、辭章”說。在《述庵文鈔序》這篇文章中，姚鼐首次提出“義理、考證、辭章”理論，“余嘗論學問之事有三端焉，曰：義理也，考證也，文章也。是三者，茍善用之，則皆足以相濟；茍不善用之，則或至于相害。”闡明了文章中的“義理、考證、辭章”三者在寫作時的重要關(guān)系。姚鼐“尊奉以義理為主、考證為輔的原則”“重視宋代理學”，他“將文章與義理、考證相提并論來對文章加以肯定”。“義理”“考證”“辭章”在姚鼐之前均被學者提及過，但認為三者應該相輔相成，適當運用于寫作的觀點，是姚鼐所獨創(chuàng)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