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泓凌



篆刻家在創作時并不都是“一本正經”的,他們通常以文字和藝術上的趣味透露自己的人生追求、傾訴人生的體驗;也經常以令人費解的話語自我調侃;還有的則用大白話記錄生活的點滴。總之,不要把閑章想得那么嚴肅,它可以包羅萬象,帶給你更多有關藝術與生活的話題。
此印文為“依隱玩世”,乃明末篆刻家歸昌世代表作之一。內容出自《漢書·東方朔傳贊》“依隱玩世,詭時不逢”。半仕半隱,看似以一種不嚴肅的態度對待現實生活,實則是一種智慧。藝術家于崇禎末年以待詔征而不應,用印文來直抒胸臆。印文風格簡潔高古,擬漢銅印斑駁銹蝕的效果。篆法刪繁就簡,排布上縱橫交錯、疏密呼應,略作斜線,徒然生趣。明末清初的印章當其會意,不令世知,極吻合時人志趣。這種高度的統一,是文人情懷最大限度的釋放。
金農晚年心依佛門,此印自稱“我是如來最小之弟”。丁敬與其品性相投、愛好相仿,因此交往甚密,住所僅隔數步之遙。《道古堂集·丁敬傳》中稱丁敬“與金農相距一雞飛之舍,與之齊名”。丁敬繼承了朱簡的切刀法,刀法鈍樸奇崛、風格遒上,線條呈現古拙凝練,以刀立派者,為“浙派”開山祖。此印保留了漢印的整飭,短線密布、斜線穿插,效果出奇。正如其《論印絕句》所言:“古人篆刻思離群,舒卷渾同嶺上云。看到六朝唐宋妙,何曾墨守漢家文。”這是丁敬的眼力和氣魄,是印學發展的一個時代高度。
陳巨來的筆性一般,但其刀工甚佳,令張大千欽佩至極。選此印“出山小草”,文辭新穎,線條高貴。何以說“高貴”?陳巨來將光潔的線條打造得富有廟堂氣,線質廣博,曾有人問,倘若將鐵絲無限延伸,是何效果?兩端斷裂而成圓狀,陳巨來正是將這種自然狀態融入其印,排斥《飛鴻堂》等印譜里對元朱文的誤讀。今人學其印,多學皮毛,難以深入,為何難以深入,須究無書法之本源,吾輩不得不深思。
印文“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出自蘇東坡《水調歌頭》。此印乃篆刻大家王福廠上乘之作,時人盡相臨摹。偶讀邊款:“戊寅長夏北窗高臥,取東坡詞句作印,時正避兵滬上,日刻一印消磨歲月。”福廠居士拒絕汪偽政府的厚祿聘請,避兵于滬上租借,消磨歲月無可奈何,每日5時便起床寫字刻印,駐滬期間留下的作品數量可觀,佳作紛呈。福廠居士的藝術成就突出反映了“印從書出”的理念,書法和篆刻具有高度的統一,線條不甚光潔,卻流動芳姿,工而不“工”,實為高妙。
這是一本極具時代記憶的《養豬印譜》。上世紀60年代中期的上海,為配合政治形勢,體現文藝為工農兵服務的宗旨,通過篆刻藝術來表現養豬的好處。這在我國歷史上聞所未聞文化產物,如今來讀,趣味百生。其中有一方吳樸堂的“一噸豬肉可換五噸鋼”,刀法從容,風格典雅,其在秦漢之法下力尤多,為王福廠得意門生。今年是己亥豬年,此本《養豬印譜》又一次進入年輕人的視野,吳樸堂的豬年佩奇更是為網絡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