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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情提要:得知楚昭昭家庭遭遇的穆際云對她產生了不一樣的看法,了解了她的無助、堅強,也開始盡自己所能的去幫助她。
夜里,楚昭昭醒來時發現已經十點過一刻,距離上班時間已經過去兩個多小時,她一下子慌了,抓起衣服就往云煙府邸趕。
匆忙化了妝,到休息室時,楚昭昭看到邱四哥拿著一個厚紅包,身旁圍著幾個服務員嘰里咕嚕地說話。
邱四哥把紅包一撕開,里面的人民幣露出冰山一角,身旁的人就發出一陣驚嘆:“出手這么大方??!”
邱四哥得意揚揚地甩了甩這沓錢,對大家說:“散了啊散了啊,該干嗎干嗎去?!?/p>
他回頭看到了楚昭昭,又對她招招手:“你過來?!?/p>
楚昭昭走過去,邱四哥立馬把錢揚到她面前:“知道這是誰給的紅包嗎?”
楚昭昭說:“不知道。”
邱四哥嘴里叼了一支煙,說:“趙……就是Cindy給的,她如今發達了,不來上班了,還不忘四哥提攜,發了個大紅包?!?/p>
楚昭昭又擺出了她那副似懂非懂的模樣。
邱四哥捏著錢在她眼前扇:“我跟你說了,維持客源!如何才能把客人發展成‘穩定客源?任何交易都求一個雙方得利對不?在咱們這種地方,售酒小姐從客人那里得到提成,而客人又得到了什么?酒在哪里不可以買?為什么非得在你這里買?因為在咱們這樣的場所,男女之間的那點事是最穩定的紐扣!你看看人家Cindy,跟了王總飛黃騰達了,班也不來上了,以后就等著吃香的喝辣的,瞧著羨慕不?”
楚昭昭低聲說:“羨慕?!?/p>
嘴里說著“羨慕”,眼里卻沒有一絲艷羨之意,邱四哥知道楚昭昭又在敷衍他,也懶得跟她多說:“穆少他們在樓上,剛剛專門叫你過去。別說四哥不幫你,看看Cindy,自己看著辦?!?/p>
楚昭昭上樓的時候,一直在想邱四哥的話。可一想到那人是穆際云,她就覺得面前是萬丈深淵。
她也可以扭頭就走,不再與穆際云來往下去,但那兩晚上的收入讓她嘗到了甜頭。欲罷不能。
還是B14,那個熟悉的地方。穆際云坐在一群人中總是最顯眼的,他穿著白襯衣,領子已經扯開一大截,亂糟糟地貼在胸肌上。他夾著煙的那只手順著搭在沙發上,半瞇著眼睛,身邊的人在跟他耳語,他便時不時點點頭。身旁一陣陣的歡聲笑語。不過這次大概換了一批人,除了段驍,楚昭昭一個也沒見過,一共只三個男人,還有兩個女人挽著段驍和其中一個陌生男人。
穆際云見楚昭昭來了,熟稔地招手:“過來?!?/p>
還是那道熟悉的聲音,還是那個熟悉的人。但此刻,穆際云的臉和邱四哥的話一直在她腦海里亂竄、沖撞、重疊。
穆際云讓楚昭昭坐在自己身邊,說 :“你們都有女伴,我也找一個?!?/p>
“呸!你這是作弊!”段驍來的次數多,認識楚昭昭,于是第一個跳出來反對,“她就是個掛!”
穆際云笑了笑,不再理他,對服務員說:“老樣子,五瓶路易十三,記在她單子上?!?/p>
服務員正要走,段驍又跳了起來:“別介!”他是對楚昭昭說的,“美女,我今兒個給你開七瓶,過來陪我怎么樣?”他說話的時候挑了挑眉,極不正經,大家都當他開玩笑。
可楚昭昭認真思考起來。她是賣酒的,不是賣身的,今天客人能在你這里買酒,明兒來個嘴甜的,客人就轉身了,反正酒都是一樣的,價格也是一樣的,干嗎非得認著一個人的酒買?賣酒的,就是一錘子買賣,與其考慮把客人握在自己手里,不如先賺了眼前這一筆再說。
于是,楚昭昭對服務員說:“七瓶,麻煩了。”聲音篤定,沒有一絲猶豫。
大家一下子哄笑起來,數段驍笑得最歡,一把就推開了身旁的女伴,恨不得隔著桌子把楚昭昭撈到自己身邊。
楚昭昭低頭往段驍走去,借著余光看了穆際云一眼。他雙手杵在膝頭,支撐著上半身,盯著楚昭昭,舌尖頂著腮,偶爾嚅動一下,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楚昭昭發現,當對象換了以后,她還是能努力討客人歡心的。段驍喝酒,她就給他倒酒,給他遞水果。
但不知道為什么,今天她幫忙搖骰子就跟中邪了一樣,點數怎么爛怎么來。或許這就叫“手氣”。
當她第三次搖了個亂七八糟的點數出來后,段驍不敢置信地捏了捏楚昭昭的下巴道:“你換了個人嗎?”
這突如其來的肢體接觸把楚昭昭嚇了一跳,好像段驍要撕下她的面具一般,立馬彈開老遠。楚昭昭這個反應讓段驍覺得沒面子,沒等她說什么,段驍就揮了揮手:“你還是去陪穆老師吧,沒勁兒?!?/p>
卻聞對面穆際云冷笑了一聲,明顯不悅。
段驍自個兒點了支煙,自己隨便搖了個骰子都比楚昭昭搖得好。于是,他只能揮揮手說:“行了行了,你去忙你的吧?!?/p>
楚昭昭緩緩地站起來,往外面走,經過穆際云時,他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得,這下把客人得罪了。楚昭昭懨懨地下樓,有些不知所措。
邱四哥見到她,樂開了花兒:“可以呀你,今天賣出去七瓶路易十三,照這個速度下去,這個月的銷售冠軍就是你了?!?/p>
休息室的門把音樂聲隔在了外面,安靜了許多。
楚昭昭清楚地感覺到耳邊一陣嗡嗡響,心跳的頻率也有些不對勁,胸口一陣陣發悶。
“四哥,能把賬給我結了嗎?我有點不舒服,想回去休息了。”
楚昭昭今晚這個成績,邱四哥當然愿意放她走,二話不熟就結了現。楚昭昭去更衣室換了身衣服,連妝都沒力氣卸。
她一走出云煙府邸的大門,發現燈紅酒綠的街區有一股與之不和諧的靜謐。仔細一看,原來是下雪了。
來來往往的紅男綠女似乎都沒有給這初雪足夠的注意力,他們頂多拿手機拍個照發條朋友圈。楚昭昭可能是這條街上唯一一個靜靜欣賞在路燈的光影下翩翩起舞的雪花的人。
這條酒吧街奢靡豪華,一輛接一輛的豪車讓人應接不暇,可楚昭昭找不到真實感。是今晚的雪,讓她第一次愿意在這里多駐足一刻。
直到,楚昭昭打了個噴嚏??磥硎钦娴牟×耍€看什么雪呀。
楚昭昭摸了摸包,發現自己今天晚上醒得晚,出門太急,口罩、圍巾和手套都忘記帶了。她搓了搓手,揣進兜里,往公交站走去。
夾著雪的寒風可不是忽悠人的,那不是剪刀,簡直就是砍刀,一股股的要把人脖子割下來似的。楚昭昭一路打著噴嚏走到了公交車站,臉、脖子凍得通紅,雙腳也僵硬了,車還總不來,她只能不停地跺腳。后來跺腳都不管用了,就開始原地蹦跳。
楚昭昭蹦得正歡,一輛黑色轎車進入了她的視野,并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她之所以能這么快認出這輛車,是因為她今天上午才坐過。楚昭昭立馬收斂了,端端正正地站在路邊。
這里路況復雜,車輛通常都開得很慢。穆際云的車緩緩通過楚昭昭面前時,她確定穆際云看了她一眼,眼神不復早上那般清明,給楚昭昭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緊接著,車順暢地駛過,沒有任何要停留的意思。楚昭昭自嘲地一笑,人與人之間的待遇差別也太大了吧。
第三章????我幫你做
楚昭昭真的病了,回去睡了一覺,第二天醒來病情加重,嗓子疼得說不出話來。去了醫院才知道,原來這幾天全城流感,來勢洶洶,醫院都擠滿了人。
這一周的課楚昭昭都請假了,為了不傳染給室友,她也沒住寢室,回了自己的小屋。唯一不知道她病了的,可能就是家人了。
楚明明打電話來的時候,語氣興奮,隔著電話都手舞足蹈:“姐姐!下周我同學生日請我去啦,你的那件白色羽絨服借我穿好不好?”
楚昭昭一聽她要出門,急道:“你出門一定要注意安全,離那些桌子椅子遠點,千萬別磕著碰著了知道嗎?”
楚明明生病后就是個玻璃人,真的是一點都不能傷著,哪怕只是被劃一個小口子,也隨時可能有生命危險。早些時候,楚爸爸楚媽媽也想過不讓女兒出門最安全,可到底是花一樣的年紀,真把她關在家,到時候沒病死,倒是先抑郁了。所以,楚明明偶爾也會有一次出門玩的機會。
“知道啦?!背髅髡f,“我同學說她爸媽把刀具都收了起來,還在桌子角上包了棉布,不會受傷啦。還有一件事,姐姐,我想借你那件白色羽絨服穿。”
楚昭昭沉默了片刻,說:“那件衣服已經穿四年了,而且有點大,姐姐給你買一件新衣服吧?!?/p>
“不用不用,我就喜歡那件衣服!”楚明明說,“爸媽都說我穿那件衣服好看,姐姐,你覺得我穿那件衣服好不好看?”
“你穿什么都好看。”
“那就這么說定啦!”
雖然楚明明不要新衣服,可楚昭昭想著還有兩個月就要過年了,也該存點錢給楚明明買新衣服了,就開始盤算著擠點余錢出來。
周五早上,穆際云的課,楚昭昭的流感已經痊愈,卻依然沒去上課。
人一旦松懈下來,就很難調整回狀態。或許是這段時間因為楚明明的事情神經繃得太緊了,也可能楚昭昭自知在穆際云面前有個不可說的秘密,總之,她名正言順地請了假,在寢室里睡了一上午。
室友們下課回來后給她帶了一杯熱奶茶。
“昭昭,今天穆老師問起你了?!鼻厥嬖抡f。
“什么?!”楚昭昭一聽穆際云就條件反射性地坐了起來,“他問我什么了?”
甘甜一邊看書,一邊說:“你緊張什么呀,班長幫你說了,請假條也給他了,穆老師就是問問你病得嚴重不嚴重。”
楚昭昭松了口氣,又倒回床上。
“我就是感慨,果然好學生就是不一樣啊?!鼻厥嬖乱еP,漫不經心地說,“穆老師教了我們幾年,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問學生情況呢。以前別人請假,他也只是看一眼請假條就算了,唯獨今天……”
寢室里很安靜,楚昭昭面對墻壁躺著,背影看起來好像睡著了一般,實際上卻盯著墻壁,沒有說話。
“月月,你今天的筆記呢?借我看一下?!?/p>
幸好甘甜及時打斷了秦舒月的話,不然楚昭昭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裝睡下去。
第二天,楚昭昭就是再懶,也不能繼續閑著了。華燈初上,楚昭昭準時到云煙府邸上班,在休息室化妝。
楚昭昭每次都會花上一個多小時化妝,出來時大廳里已經有不少客人了。她游走在客人之間,有年輕的,也有中年的,有來調情的,也有純粹地喝酒的。有幾桌的酒瓶子空了,楚昭昭上前推銷,忙活一陣下來,只賣了幾千元錢的酒。
楚昭昭突然就覺得沒什么意思,跟穆際云開的單子比起來,這些簡直就是蚊子肉。但她似乎把穆際云得罪了。
楚昭昭又不太確定,說得罪,應該算不上吧?
當時那樣的環境,大家都在開玩笑,他或許沒有放在心上。
心里想著這事,楚昭昭頻頻走神,注意力始終在門口。
后來,穆際云真的如她所愿出現了。與他同行的人,有的楚昭昭見過,有的沒見過,但總歸都是一個朋友圈子的。他們輕車熟路地上了二樓,有服務員領著,一會兒就不見了人影。
楚昭昭不動聲色地跟在他們后面上了二樓,卻在拐角的時候猶豫了一下。萬一那天人家真的不高興了呢?那她現在過去豈不是自討沒趣?
算了,自討沒趣就自討沒趣,還是賺錢重要。這樣想著,楚昭昭就邁腿走了過去。
沒想到,僅僅是猶豫了幾分鐘就被人搶占了先機。她看到一個和她同樣裝扮的售酒小姐Sara在他們那桌,半撐著桌子,身姿誘人,正在推銷酒水。
這下,楚昭昭確實是自討沒趣了。她灰溜溜地下了樓,繼續在大廳里溜達。
心情低落,加上剛剛病愈的身體,不到夜里一點楚昭昭就感覺乏力,去休息室坐了一會兒。
休息室里還有其他服務員和工作人員,大家都各玩各的手機,貧于交流,整個屋子靜悄悄的。
有其他人進來了,楚昭昭也沒在意,在一旁閉著眼睛小憩。
直到有人叫她。
楚昭昭也不確定是不是叫她,畢竟那人只是在旁邊“嘿”了一聲。
睜開眼后,楚昭昭看到剛剛穆際云他們那桌的售酒小姐Sara坐在她面前,一邊補妝,一邊說:“你跟樓上B14那桌人認識嗎?”
Sara在生活中是個萬人迷,晚上來這里上班也混得風生水起。前幾天她聽說Linda在樓上那桌撈著大生意了,開了兩次五瓶路易十三,還有一次開了七瓶。到底是不菲的收入,Sara也心癢癢,今天便見機搶在了所有人前面。
可這桌人,好像不太愛搭理她,她好說歹說,做東的胖子就開了兩瓶人馬頭意思意思。這桌人怎么看也不是摳門的,后來Sara去前臺一看,他們又點了好酒,卻沒記在任何人的單子上。人家就是樂得清凈。
這會兒在休息室遇見Linda了,Sara就想,該不會因為他們認識才專門照顧她生意吧?可楚昭昭說不是,不認識。Sara更好奇了,她放下口紅,坐到楚昭昭旁邊,親熱地挽住她的手:“聽說你在他們那里開大單子了,怎么做到的?傳授傳授唄!”
楚昭昭認真地說:“我……就直接開口?!?/p>
“哈?”Sara驚詫地張大了嘴,“就直接讓人家買那么多瓶?”
楚昭昭點頭。
看她的神態,實在不像撒謊。Sara不著痕跡地放開了楚昭昭的手,又挪回原來的椅子上,繼續補妝。
拍了拍粉底后,她又從鏡子底下看了一眼楚昭昭。這么貪得無厭,怪不得留不住回頭客。這么一想,Sara覺得自己只賣出去兩瓶人馬頭也不算丟臉了。
夜里三點,云煙府邸的客人陸陸續續離開。穆際云那一桌離開的時候,楚昭昭正在吧臺結賬。她一回頭,就看見Sara熱情地送他們出去。耳邊音樂嘈雜,聽不見門口的人說了什么,她就看見穆際云朝Sara點了點頭,又笑著在段驍耳邊說了句話,段驍也跟著笑了起來,兩人一起走了出去。
楚昭昭不由得嘆了口氣。瞧吧,買誰的酒不是酒,人家Sara服務還周到一些,一回頭誰還記得你這個什么都不會的人。
說到底都是自己作的,如果他不是穆際云,怎么也不會讓到嘴的肥肉飛了。楚昭昭發現自己在錢這件事上真的很沒有原則,怕跟老師太多糾纏就把人作走,完了又心疼錢……
穆際云他們走了不久,楚昭昭也到了下班的時間。這個點沒有公交了,也不可能走回家,所以楚昭昭每次都是走一段路再打車,這樣能省一點錢。
走過這條酒吧街,就是這個區的商圈。夜里的街道雖然比白天空,但還有許多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店開著,比自己住的地方安全得多。
楚昭昭走過一家服裝店,玻璃櫥窗里的新款是一件牛角扣大衣,粉紅色的扣子,粉紅色帽子,袖子上還有一只憨萌的熊。楚昭昭自動把塑料模特的臉想象成楚明明的臉,這么一看,可不得了了,太可愛了!
楚明明比楚昭昭漂亮許多,她有一雙顧盼生輝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和尖尖的下巴,即便這幾年沒穿過什么漂亮衣服,也不能掩蓋她的美,從到現在還有男生堅持給她送東西就可以知道她的魅力。
楚昭昭對著櫥窗哈了口氣,在上面畫了個圈。等著啊,姐姐來帶你回家。
回去睡了一晚上,楚昭昭簡單收拾了一下就回家去了。
她兩周沒回家楚明明就開始念叨,從昨天下午便開始催她早點回家。楚昭昭這幾天手頭緊,什么也沒給楚明明買,空著手回了家。
一打開門,頭頂“砰”的一聲炸開,一堆彩條紛紛揚揚地飄下來。楚明明抱著一個盒子從門后面蹦出來:“當當當當!祝宇宙第一大美女楚昭昭生日快樂!”
楚昭昭抹了抹眼睛,接過楚明明手里的盒子,淡定地說:“一會兒記得把地掃干凈。”
楚明明有點遺憾:“姐姐,你怎么一點都不驚喜嘛!”
楚昭昭抱著盒子,慢悠悠地走到客廳里,坐下來伸直腿,把盒子放腿上,打開一看,里面是張沒有裱過的素描。
眼睛還是那雙眼睛,鼻子還是那個鼻子,五官,臉型都是楚昭昭,可她覺得畫里的自己漂亮多了。
“喜歡嗎?”楚明明一臉期待地問。
楚家是沒有余錢給她報課外班的,所以她休學的這兩年一直在自學畫畫。一個本就聰明的女孩,又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去學習,進步速度便很驚人。
“我在你眼里這么好看嗎?”楚昭昭舉起畫,透過陽光,紙張上閃著細微的金光。
“對呀?!背髅饕蕾嗽诔颜焉磉叺?,“這張畫我畫了好久。等明年,我送你一張油畫好不好?”
“好?!?/p>
此刻,楚爸爸楚媽媽正在廚房忙活。今天是楚昭昭的生日,他們一大早就去菜市場買了只雞,又拿出親戚送的松茸,給楚昭昭做了一桌子豐盛的菜。
飯后,楚明明去洗澡了,楚媽媽收拾廚房,楚昭昭本想去幫忙,卻被楚國華一把拉住。楚國華晚飯時喝了點酒,此時臉紅到了脖子,看樣子似乎有很多話想說。
楚昭昭坐到楚國華面前,問:“爸,怎么了?”
楚國華弓著背,粗糙的手掌撐著腦門兒,一看就是干慣了粗活的人。
楚爸爸楚媽媽都不是文化人,干不了精細活。楚媽媽一開始在酒店里當清潔工,后來經理見她做事細致,干了這么多年一直沒出錯,就讓她做了個小主管,手底下管著幾十個清潔工。楚國華則一直在打零工,有活兒的時候就四處奔波,沒活兒的時候只能在家附近做點小活兒。這樣的家庭,雖然不富裕,但養一個孩子溫飽還是不成問題的,養兩個孩子就捉襟見肘了,偏偏其中一個還得了個富貴病。
楚國華的手掌順著額頭,撫了撫頭頂的頭發。他抬起頭吸了幾口氣,眼眶微紅,問道:“昭昭,你怨爸媽嗎?”
楚昭昭感覺像喝了一大口老陳醋,酸得她說不出話來。半晌后,她揚起嘴角,說道:“我怨你們做什么,爸你喝多了?!?/p>
楚國華只是揉扯著自己的頭發,聲音不成調,喑啞地說:“是我們沒考慮你的感受,對不起……對不起啊……”
“爸,我從來不覺得有什么,你別想太多了?!?/p>
“昭昭……”
父女倆沉重的話題在楚明明出來的時候戛然而止。楚明明頭發吹得半干,亂糟糟地散著,她看到楚國華精神不好,便坐到他身邊,雙手搭上他的肩道:“爸爸,我給您按摩?!?/p>
楚國華笑了起來,眼角的褶子比樹枝還粗糙:“臭丫頭,趕緊去把頭發吹干,一會兒該感冒了?!?/p>
在家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轉眼,楚昭昭又該回學校上課了。
周五早上,她和室友去食堂吃了飯,隨后一人買了杯豆漿,一邊走一邊喝。路上,楚昭昭的手機響了幾下。她加的一個兼職群里有人問 :“今天中午!月亮灣,力加健身房發傳單,四十元錢一個小時,午飯高峰期發兩個小時,有沒有人?!”
這條消息連續發了三遍,看來比較急,楚昭昭看到了立馬就私聊那個人:“我有時間。”
那個人回她:“好,等下通知你。”
楚昭昭立馬對室友說:“一會兒下課不跟你們去圖書館了,我去發傳單?!?/p>
“這么冷的天?!你瘋了!”甘甜驚呼道,“你知道今天多少度嗎?!”
楚昭昭干笑道:“發傳單又不是什么力氣活?!?/p>
“今天室外已經零下了啊,昭昭。”秦舒月也幫忙勸她,但是語氣柔和得多,“要不你就別出去了吧,要是缺錢,我先借點給你,不著急還的?!?/p>
“對啊,真的太冷了,別出去了。”另一個平時話不多的室友也說,“你流感才好,別回頭又生病了?!?/p>
“真的沒關系啦。”楚昭昭說,“反正我也閑不住的?!?/p>
楚昭昭這時候后悔一下子把自己發傳單的事情說出去了,早知道就隨便編一個理由,也好過還要口干舌燥地說服室友。
這幾個室友們平時似乎并不過多地關注楚昭昭的生活,實際也是在維護她的自尊心,并不代表她們不關心她。平時楚昭昭的辛苦她們都看在眼里,所以今天得知她要出去發傳單,再也掩飾不住心疼了。直到上課鈴打響,幾個室友才閉上了試圖勸說楚昭昭的嘴。
穆際云來上課,和以往沒有什么不同。突然,甘甜似乎想到了什么,低聲問楚昭昭:“你最近缺錢,是不是因為穆老師搞黃了你的獎學金?”
這話不僅楚昭昭聽到了,身旁另外兩個室友也聽到了。還不等楚昭昭回答,她們三個就達成了思想上的一致。
“嗯,一定是他。”
講臺上的穆際云看到底下幾個女生嘀嘀咕咕的,心下不悅,正想用眼神提醒提醒她們。誰知道自己沒甩出眼刀子,卻被三個女生整整齊齊地瞪了一眼。整齊劃一,鏗鏘有力。
見狀,穆際云皺了皺眉,莫名其妙。
下課后,穆際云直接回了辦公室。
大四學生的畢業選題結果已經出來了,他登錄學校內網看了一眼選他的學生名單,心里大致預估了一下工作量就關了網頁。他拿上車鑰匙,起身——突然覺得哪里不對,他又坐下來打開網頁,仔細地看了看。
選擇他的學生名單里,確實沒有楚昭昭。穆際云嘆了口氣,這小丫頭,還挺記仇的。
穆際云離開辦公室,去開了個教研會,結束時已經快一點了?;丶衣飞?,外公突然打來電話,讓他過去吃晚飯,下午一起下下棋。
外公家在另一個方向,穆際云立馬掉頭。掉頭的時候,一輛車卡在他前面,他只能等那輛車慢慢挪出去。
等待的間隙,他往車外看了一眼。一個穿著棗紅色大衣的女生,裹了厚厚一層圍巾,正在風雪里發傳單。雪天行人并不多,來往匆匆,幾乎一出了店門就直接上車,或者在地下停車場就開走了,所以大多數時候她只能站在雪地里望著面前的空氣。有人經過時,她就伸出那雙凍紅的手遞出一張傳單。
穆際云記得,楚昭昭有一雙漂亮的手。他沒有特意觀察過,只是有一次楚昭昭上黑板做題,蔥段般的手指捏著粉筆在黑板上寫字。字跡行云流水,那纖纖十指更奪人眼球??涩F在,那雙“上帝的杰作”被寒風凍得紅腫。
楚昭昭掂量了一下手里的傳單,心想幸好老板厚道,按小時算不按分量算,不然這個天氣她就算在這兒發一整天,也掙不了幾塊錢。這么來看,其實她也挺輕松的,站幾個小時就能掙到好幾天的飯錢,不過就是冷了點。時間過得也挺快的,還有幾分鐘就結束了,八十塊到手。
正想著,面前又出現了一道身影,楚昭昭立馬抽出一張傳單遞過去:“新店開張,辦卡五折,了解……穆老師?”
穆際云看著她,久久地沉默,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楚昭昭又說:“穆老師,有什么事嗎?”
穆際云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幾秒后,拿走了她手里的傳單:“去我車里待著吧,我幫你發?!?/p>
楚昭昭有點反應不過來:“???”
穆際云說:“這么冷的天,你還要站多久?”
楚昭昭可算反應過來了,心里更慌:“不用不用!我時間已經到了,下班了?!?/p>
穆際云點點頭:“那你去把傳單退了,我送你回學校?!?/p>
楚昭昭又是一頭霧水:“啊?”
“啊什么啊?”
“沒什么……”
“還不快去?”
“哦。”
直到坐上穆際云的車,楚昭昭都覺得暈乎乎的。穆際云……居然……第二次……主動……送她回學校。這就是一個“天生怕老師星人”的特質,莫名其妙就坐上了人家的車。
“下個月期末考,你要考幾門?”穆際云突然問道。
“?。颗叮荚嚨闹挥袑I選修課?!背颜颜J真地答復。
“嗯,那就不忙。”穆際云自言自語一般嘀咕了一句,又說,“廣播電大那邊要做一個演播室管理系統,同時承載的數據訪問量很小,美工方面沒有特別要求,就是做給老師用的,一萬二,有興趣嗎?”
一聽到“一萬二”,楚昭昭簡直兩眼放光,回道:“可以?。 ?/p>
穆際云笑了笑,別過頭看窗外,轉進南大校門。他說:“但是工作量說小也不小,你找個同學跟你一起做吧?!?/p>
聞言,楚昭昭的笑凝固了一半,說:“不、不用了吧,我沒什么課,能做完的。”
穆際云回頭看她,想責備她,又不忍心。最終,他嘆了口氣,好似跟自己較勁輸了,說:“算了,我幫你做?!?/p>
“啊?”這是楚昭昭今天第三次驚訝。
“我不分你錢,算是對你丟掉獎學金的補償?!?/p>
穆際云到外公家時,已經下午三點多了。
外公還是住在多年前的那個舊小區里,一直舍不得搬走。大門口停著穆母的車,穆際云知道,今天這頓飯又吃不清凈了。這不,還沒進門,就聽到里面的爭吵聲。
穆際云站在門口抽了支煙才按門鈴。阿姨來開門時,朝著他擠眉弄眼,意思是,那父女倆又在吵了。穆際云早已習慣,倒是沒說什么,徑直走進去坐到沙發上,拿起水果刀開始削水果。
“際云他這么好的料,不能在學校里浪費了!”
“什么叫浪費?!搞學術教學生就叫浪費?你們這些人就是鉆錢眼子里了!”
這樣的對話,穆際云聽了上百遍,如今在他耳里就跟家里的阿姨每天報菜單一樣平常。
祁紅在自己父親家里也不怎么維護貴婦形象,一只手抓著椅背,一只手指著自己父親,看樣子隨時要干架一般。
“爸!際云他計算機和金融雙學位,可不是為了在學校里當個計算機老師的!”
祁青樹梗著脖子說道:“那他也可以去經管院當老師?!?/p>
“……”祁紅憋了許久,終于掀翻了椅子。
鬧出這么大動靜,穆際云手里的蘋果皮也沒斷。
“爸!這是我兒子,你能不能別管那么多?!”
“我自己的外孫我憑什么不能管?!你已經害了我一個外孫女,難道還想害我另一個外孫嗎?!”
此話一出,祁紅沒聲兒了。這是她的致命弱點。
耳根子終于清凈了,穆際云也削好了一個蘋果,放在桌上,說 :“媽,外公,你們吃蘋果。我朋友叫我晚上去聚餐,我先走了?!?/p>
祁青樹也不想跟自己女兒吵架,此刻便把話頭轉到了穆際云身上:“少跟你那群狐朋狗友接觸,一個人民教師成天往那些烏煙瘴氣的地方鉆像什么樣子!”
穆際云從來不擔心自己會被訓,因為這種時候他的親媽總會跟他站在統一戰線。
“人民教師就不是人了?就不能去喝酒了?”
這不,戰火又被引回去了。穆際云捏了捏眉心,拎起外套走了出去。
今晚云煙府邸請了個選秀明星來表演,在比賽中雖沒進入全國前二十名,但好歹是進了賽區前五名的,掀起了大廳里的氣氛高潮。但B14的客人似乎與大堂里的人不在同一個頻道,他們自顧自地喝著酒,不管下面誰在表演,他們都無動于衷。
楚昭昭沒上去過,一個多小時前穆際云來的時候她就看出他的醉態了,剛剛在休息室里,還聽說Sara去推銷酒被趕了出來,于是楚昭昭更不敢上去招惹他們。
夜里近一點,那位明星表演完離開了云煙府邸,氣氛一下子淡了下來。楚昭昭閑了下來,四處晃悠,不知不覺晃上了二樓。
但是剛進入走廊拐角處,她就看見“錢”腳步虛浮地往衛生間走去??磥硎钦娴淖砹恕?/p>
楚昭昭站在過道上,見二樓客人都沒叫服務,于是她就想著還是下樓算了。突然,她聽到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音,循聲看過去,原來是穆際云找錯了衛生間,誤開了清潔工儲放工具的小屋子,拖把掃帚倒了一地。
楚昭昭連忙跑過去扶穆際云。一開始他很抗拒,推開了她,楚昭昭又扶上去,這下穆際云看清人,身體重心就偏在了她身上。楚昭昭扶他到一旁的長沙發坐下。
這個衛生間在最角落的地方,很少有人來,清凈。
穆際云仰著頭,閑散地伸著腿,許久不說話。楚昭昭在一旁站著,感覺他已經好多了,便打算離開。
她剛抬腳,就聽見他說:“兔子,你叫什么名字?”
楚昭昭回頭,發現他已經睜開了眼睛,迷蒙地看著她。
楚昭昭小聲說:“Linda?!?/p>
穆際云沒聽清,問:“什么?”
楚昭昭只得走近兩步,說:“我叫Linda?!?/p>
穆際云點頭,同時用手指輕叩身旁的沙發空位:“坐?!?/p>
“我……還要工作?!?/p>
楚昭昭語氣躊躇,充滿躲閃,哪兒騙得了穆際云??伤膊淮链┧f道:“陪客人坐一會兒不算工作嗎?”
他說得好像還挺有道理的。楚昭昭坐了下來,挺直腰,雙手壓在膝蓋上,十足的小學生坐姿。
穆際云倒是沒看她了,直視著前方玻璃墻壁上映出的影子,說:“兔子,你很喜歡錢嗎?”
下期精彩:楚昭昭和穆際云的感情開始發生了明顯的變化,不僅屢次出手相助,甚至為了楚昭昭大打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