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藝術學院 650500)
在這次2018年的國際性雕塑展中,不僅充分展現了各區域對材料形式的運用狀況,也讓我們對雕塑的空間延展形式以及雕塑作品的形式表現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
此次國際雕塑展中,每一件作品都給人們帶來了強有力的視覺沖擊,優美的形體、生動的表情、有力的律動感,呈現出了新時代雕塑的新形式。羅丹曾說過:“雕刻是凹與凸的藝術,并不是沒有光滑潤飾的形狀。”雕塑,它有它獨有的形式靈魂,那些原本冰冷的材質,在藝術家們手中,也能漸漸有了溫度。
隨著科技發展、社會進步,藝術家們對雕塑材質的探索有了新的發現。這次雕塑展中,除了常見的大理石、玉石外,還有大紅酸枝,報紙、金屬釘等綜合材料的使用。這不僅為雕塑的未來呈現帶來了更多可能,也為建筑方面帶來了更多助力。
例如印度的《花園里的情侶》,是用紅砂石塑造的一對情侶雕像。紅砂石,由于膠結物質和風化程度的差異,容易受大氣環境的作用崩解破碎,甚至泥化。如今它在裝飾中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而且它具有防潮和吸收噪音的功能,因此它也作為當今新型裝飾材料的首選。
歌德曾言道:“藝術家對于自然有著雙重關系,他既是自然的主宰,又是自然的奴隸,因為他必須用人世間的材料進行工作,才能使人理解;同時他又是自然的主宰,因為他使這種人世間材料服從他的較高的意旨,并為這較高的意旨服務。”不斷地挖掘材料似乎是自然給藝術家們必修的功課,而這又何嘗不是人類與自然一直相處的模式呢?伴隨著材料世界格局的打開,藝術家們有了更多的選擇,更妥帖的表達方式。
雕塑從最初的浮雕、圓雕、透雕,一步步地突破空間的局限,如今已從三維空間領域跨步到四維空間的范疇。雕塑不用再附庸在建筑、墓碑等,而是有了自己的藝術空間。在這個不斷延伸的多維空間里,是雕塑家們對空間形式的探求。伴隨著雕塑空間形式的擴大,雕塑與自然環境、人文環境日益交融,不斷產生聯系。
展品中,意大利AlessandroCanu的《蝸牛》,方形的底座上呈現的是用卡拉拉大理石塑造的一個抽象的蝸牛形象,靜靜佇立在藍天碧野下。卡拉拉大理石產自意大利,其巖石獨有的淺灰色絲紋、點紋以及細粒讓蝸牛的紋路渾然天成。
蝸牛光滑的軀殼反射的是太陽的光輝。在室內,它可能就是一個有趣的擺件。蝸牛,給我們的第一印象便是渺小、緩慢,把它做成雕塑,放在大自然下,它是那么微乎其微。就像人與自然一樣。
孫國娟的《鏡子中的光陰》,一個典型的戶外雕塑,用鋼鐵打造的一把把巨型鏡子,扎根于人們回家的土壤,那似方似圓的鏤空輪廓,像是用天做成的鏡子,望眼欲穿,總能讓人輕易地牽扯出無盡的時光回憶。
KamenTanev的《創世紀》,是由石膏組成的3個球體相互拉扯。這是力與力之間的平衡制約,其采用抽象的表現形式反映了宇宙變化的空間實質。
以上作品,讓我們發現,雕塑相對繪畫藝術,有其獨立的空間延展性。雕塑家用室外的自然為景,努力探索人文、自然甚至宇宙的界限,也讓雕塑有了更廣闊的創作、發展、傳達空間。《戴帆理念》中提到:“構造一種以數學為基礎的意象與空間的機制的意象。在結構上有著嚴格的內在發展線索,對空間的感覺——邏輯與思想的概念——這兩個系列之間形成一種開放的關聯,表現出一種新的意義。空間并沒有因為自己構造“思想——意象”的探索淪為概念的附屬品,相反,它用自己的運動構造了一種在空間中創造的“具體的思想”,一種思想的空間。”
雕塑作品是自然的縮影,是大自然的外在表現,同時也是自然變化的結果。雕塑家們用夸張、抽象、變化等多種表現手法,用雕塑的形式來展現他們情感宇宙的一角。
作品中來自馬來西亞的《信仰的肩膀》,不由得讓人想起牛頓給胡克的信中曾寫道的:“我之所以能成功,是因為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該作品采用的是夸張的形式表現,塑造的是一個巨大的半身人體,其肩膀被刻意夸大拉長,使以小人坐躺其上。巨人龐大的身軀,用青瓷釉上色而成,像座高聳如云的大山,顏色不均,似巨人為求得真理一路上艱辛的具體表現。正如現代繪畫大師馬蒂斯所說:“假如形是精神的東西,那么色彩就是感情,首先是要畫形,然后孕育精神,往精神中導入色彩。”那凹進去的多個方形洞口,象征著千瘡百孔的身軀。衣服上崎嶇蜿蜒的線條,宛如一層層險峻陡峭的階梯,鼓勵人們勇敢地奮力攀登。
此次展覽的藝術作品,形式表現多樣,除夸張,還有抽象、對比、組合等,另外越來越多的雕塑家開始注重雕塑表面的色彩處理,想使雕塑視覺更加豐富,打破單一,以使作品更具情感性和生命力。雕塑藝術的發展,除了對造型細節的把控,藝術表現的學習,還應該注重色彩與情感的結合,來賦予作品更加旺盛的生命力,給予觀眾更加直觀有效的情感體驗。
文之路,文而化之。新時代下的雕塑早已不再是供人把玩、欣賞的藝術品,而是擁有文化內涵的載體,藝術作品要反映其文化屬性。如今,有很多藝術家只顧不斷追求新型材料,而遺忘了藝術根植于文化,文化是藝術的本源。在中國.南亞東南亞國際美術展(雕塑)這樣一個國際的雕塑藝術交流平臺上,我們能夠感受到開放性的多元文化、當下文化視角。各國藝術家們,將他們想要表現的文化,用他們手中的作品(雕塑)化之。這不僅讓觀眾們享受著藝術帶來的獨特審美體驗,同時也深深地讓人們沉思文化的發展之路。
在全球化的進程中,藝術文化也變得多元,我們需要以更加開放和包容的心態去面對,積極地迎接挑戰,抓住機遇,尋求發展。在此次雕塑展覽中,我們可以看到宗教的信仰,如尼泊爾的《仙人之宗教生活》以及傳達中國禪宗文化的《趙州禪風》等。鐘飆談到“本土化生長在全球化之中,它們并不是矛盾的對立體,而是整體與局部的關系。每個局部的本土能不能真正溶入全球的整體,并不僅是地域文化尋求國際接軌的問題,更是全球化主動架構多元共生格局的需求。”
李彗星的《大圓鏡智》,是一個小巧玲瓏的修行者從內心層面放大的作品,軀體雖小,但心中有佛,光芒萬丈。在這樣一個具有佛教思想的作品里,我們能讀到的不僅僅是對信仰的一種虔誠,更重要的是佛教文化帶給人們智慧的繁衍,頓悟、開明。佛教文化扎根于地域文化,但其文化的智慧應是全球化共享。
文而化之,以藝術形式將其展現,通俗易懂、趣味無窮。而藝術文化之間的碰撞,就像擁有一股魔力一般,能使其更具活力。藝術文化無論出自哪一地域,它既是民族的,也是世界的。
文之路,文而化之。此次的國際性雕塑展中,一些藝術家們將雕塑作品聚焦當下文化視角。他們用對生活敏銳的嗅覺感知周圍文化的變化。
例如城市發展到一定進程時,便會出現城市化現象。在査志源《農村城市化》的作品中,他用樹脂做成的人物群像,有老有少,共享城市化進程帶來的喜悅。
孫思舟的《小城往事》,用玻璃鋼塑造的4位穿著旗袍的嬌柔女子,亭臺樓閣、小橋流水相伴,無不帶著作者對小城往事的濃濃記憶。現代社會高速發展,高樓建筑比比皆是,人們在追求高效發展速度的同時是不是忽略了那些具有傳統歷史、故事意義的非物質文化遺產?而該藝術家用藝術作品的力量向世人再次展現了它的精彩。
呂麗蓉的《慰安魂》,是一個時代沉痛的烙印,那些受到傷害、折磨、凌辱的冤魂,不應該被人們如今的幸福生活而遺忘。這件作品就像警鐘一樣時時刻刻地提醒著人們,當年人性的缺德殘暴,即使在和平年代,依舊值得我們深深反思。梅迪納曾形象地說道:“藝術作品的力量在于它既是歷史的見證者,也是見證的手段。”
在這次的國際性雕塑展中,我們看到了有相當一部分藝術家們已積極地將創作視角轉向農村發展、非物質文化遺產以及歷史的遺留問題等。他們用藝術語言發聲,將文化視角概括化、提煉化、創作化,更易于讀者感知、理解、引發共鳴。
藝術的創作需要思考,需要學習。在中國.南亞東南亞國際美術展(雕塑)中,各個國家各個民族的積極融入,不僅讓文化藝術呈現了多層次、多維度、多樣態的融合。在民族藝術的發展之路中,也為我們帶來了思想之路。
對于未來,我們需要想象力。愛因斯坦曾說過:“邏輯會把你從A帶到B,想象力能帶你去任何地方。”劉磊的《造夢系列》,用鉛筆、鉛皮、課桌,打造的一排桌椅,把人們一秒帶到學生時代。那些用桌子做底座的人物半身像,個個造型迥異,頭部不同的戲劇性裝飾,象征著每個人以后不同的未來。王亞倩《小小的我》,展示的是一個小男孩坐于一條大魚之上,“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云”,遨游天際。吳心儀的《白日捉夢》,把人體分割開來,又再次重新組合、有機擺放,極具創意性和趣味性。
他們的作品就像初生的太陽,異想天開,充滿活力與朝氣。這些天馬行空的青年藝術家,揮灑著他們輕狂的青春,讓我們耳目一新。那些對未來肆無忌憚的猜想以及那些超現實可愛的幻想,通過藝術形式將虛無縹緲的想法轉化為現實,是藝術特有的魅力。此次展覽,強調時代共融,藝術家可以不受任何限制,因此我們可以看到新時代一些新的創造性表現。未來需要年輕一代的探索,去開辟新的航路。智慧如天馬行空的優秀人才,他們的勇敢創作是能感染人的。作為學校、社會應多鼓勵他們自由創作,發揮他們的創造性,為雕塑甚至世界未來增添活力。此外,對于民族藝術之路的探索,我們也需要發揚天馬行空之思,讓更多新鮮血液注入進來。
歷史的進步,離不開民族精神的傳承。民族精神對于人類世界的意義非凡,沒有它,我們目前的社會體制會頃刻瓦解,沒有它,我們的文明從一開始便將無法延續。藝術除了在藝術技法上傳承出新外,關于民族精神的傳承也應該多思考。
候旭軍的《舍己為人》,是一位女性堅定地背著背上的人。舍己為人,是當今時代弘揚的精神。很多人一生都是不停地在為自己考慮,更不用說舍己為人。“舍己”需要勇氣,更需要擔當。
滕華飛的《善.念》,展示的一個僧人面對一只張牙舞爪的螳螂,依舊心境平和。螳螂雖小,不足為提,但像這樣的小麻煩積攢多了,人難免也會煩躁。在繁雜的社會里,我們難免會遇到一些類似螳螂一樣的小麻煩或者小人。但我們依舊要執以善念,護心前行。“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顧幾于道。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動善時。夫唯不爭,故無尤。”以善感之,便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靜享安樂。
董緒興的《風雨同舟》,哪怕風雨纏綿蕭瑟,我們始終同舟共濟。以及魏楊博文的《民族火種》,一個民族的精神,就像星星之火,不斷傳遞,可以燎原。
民族精神,是一個國家的脊梁。無論是對民族圖強的吶喊,對民族力量的凝聚,對英雄人物的歌頌。還是對國家形象的構建,百年來的中國主題性雕塑均作出了重大貢獻。而優秀的精神,無論是舍己為人、保持善念還是其他,都是一個國家不斷發展的源泉。民族藝術,不僅要發揚民族文化,更應該與中國社會的歷史發展結合起來傳承民族精神。
藝術是社會現象經過創造的部分呈現;反過來,社會要受到藝術的創造性的影響被再次塑造。社會向藝術提供素材,藝術向社會提供思考。在這次的中國.南亞東南亞國際美術展(雕塑)中,有不少作品引發全球現象之思。
《凝望》,是用瑪瑙做的骷髏頭對視著電腦屏幕探出頭的青年頭像。進入信息時代,似乎每個人都與電子產品的聯系變得不可分割。不得不說,電子科技的確給我們的生活帶來了便利,但也讓人類對其更加依賴,而這結果可能是人類的身體素質的下降,各種病痛的纏繞。以及人類世界完全虛擬化,日常的溝通交流越來越少,慢慢地,就像《陌》中,個個淪為行尸走肉的陌生人。《90后狀態系列》更是社會90后的真實寫照。懶散、迷茫,恨不得能與沙發融為一體。
此次展覽,除了一些作品誘發我們對當今全球人類的生活現象之思,也讓我們格外關注了全球的生態現象。如《最后一塊土地》,作者用樹脂雕刻了一個雙手合掌、默默祈禱的小孩和一個垂頭無助的企鵝,他們站在唯一一塊小得可憐的冰塊上。在全球逐漸變暖的情境下,藝術家將視角轉向人們可能不久的將來,將那樣一個充滿悲涼的場景呈現給大家,對于觀眾而言,是多么的震撼。
在自然生態、社會生態、藝術生態的三大美學特征下,雕塑作品也開始推崇回歸自然、親和自然的“以自然為本”的設計方式。這不僅更新了傳統雕塑的創作方法,強調高效、環保、互動和深度,也呼應了人類對于生命本能的渴求,以實現物質與精神上的積極追求。《天鵝》《盛宴》《灰燼》……都能讓我們從藝術作品中的藝術角度去反思全球現象。茨威格曾說道:“人民不應當覺得自己只是闖入一個思想陌生的世界的客人,而應當在這種藝術中認識自己,認識自己的力量。”藝術即是人民的引路人,而藝術家們的思想將決定他們創作出怎樣的藝術。
在云南昆明舉辦的中國.南亞東南亞國際美術展(雕塑)中,我們看到了很多優秀的雕塑作品,不僅讓我們對雕塑藝術的發展變化、精神理念、語言特征、材料轉換、觀念形態等進行了梳理和檢視。也讓我們在民族藝術的發展道路中看到了“形之路”“文之路”“思之路”。民族藝術的發展不僅要不斷探索“形之路”,也要擁有開闊的胸襟,求同存異。在“文之路”上要更具包容性和開放性,更加深入地關注當下文化視角,而不是僅僅局限于文化現象表面。在“思之路”上,積極發揚天馬行空之思,傳承民族精神之思,關注全球現象之思。要勇于用藝術手段將一些現象的本質剖析給世人。因為藝術最大的價值在于它區別于一般的信息文字,能讓讀者更輕易地放下戒備去接近。
此次云南作為西南邊陲,積極將雕塑藝術輻射到南亞、東南亞及世界各地。雖然觀眾可能一時看不清展覽的全局,但是整個展覽的內容注定了這是一個需要雙向甚至多向互動的過程。而使人們能夠從各個層面進行的反思、領悟,也是這個過程所給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