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衛特有的敘事方式
——以電影《擺渡人》為例

（成都大學中國-東盟藝術學院 610106）

敘事是電影的根本。電影敘事重要的不是故事本身，而是電影要采取何種手法敘事1。王家衛導演知道如何將故事采用適合的手法完美展現出來，得益于他之前的編劇工作經驗積累。編輯工作經歷讓他知道如何講故事、什么樣的故事才能吸引觀眾的眼球。此外，王家衛電影作品很多都是采用的“碎片化”敘事方式，這與他接受的西方電影有著很大的關系，并且和以往的電影敘事結構存在很大的不同，最重要的一點是他的電影在價值取向上與其它主流電影表現的也不同2。王家衛電影作用中，大部分作品表現的是在內心深處孤寂、焦慮、迷茫的男男女女，這些主人公的價值觀不同于社會主流價值觀，如在電影《東邪西毒》和《一代宗師》中，能夠抓住觀眾的是主人公的一個眼神或者是主人公內心深處富含哲理和詩性獨白3。本文將以王家衛近期作品《擺渡人》為例來探析他的電影敘事策略：

一、電影《擺渡人》的王家衛屬性

該電影的劇情不算復雜，主人公陳末喜歡的是何木子，但何木子卻因故去世。小玉喜歡的人是一個歌手，但該歌手只愛兼自己經紀人的老婆；管春喜歡賣餅的張榕容，但張榕容卻失憶了，根本不知道他是誰。電影的主題思想是沒有愛會死。主人公陳末接受不了自己的愛人何木子的離開，于是陳末用酒精來麻痹自己，但沒想到的是，陳末不但沒醉還把自己弄成了酒吧街里的“酒神”；管春等待著自己的初戀毛毛歸來，但毛毛歸來之后卻已經失去了記憶，不記得管春是誰；小玉苦戀著名歌手馬力，一心只記得他最好的樣子，可馬力心里忘不了已經出軌的未婚妻……這三個故事碎片化的呈獻給觀眾，為觀眾描述了城市里的酒精、燈紅酒綠、愛情，男男女女都為情所困、為愛癲狂，但這些人的內心都是孤寂的、傷心的，都在各自的記憶力無法自拔。

當電影中的故事經過提煉之后，大家都應明白導演王家衛為什么要把張嘉佳的《擺渡人》搬上銀幕。這就是王家衛要講的故事，王家衛一輩子都在講男女之間的愛恨情仇、情感糾葛，這部電影非常適合王家衛的風格。

在《擺渡人》這部電影中，王家衛延續了自己的一貫敘事風格，幾組主人公之間互相有一些交集，使用第一人稱旁白來解讀和推進電影劇情，多條線索并列展開敘事，使用了插敘和倒敘，在電影處理中也有晃動的鏡頭和鮮艷的色彩，臺詞處理上也使用了很多金句。在敘事方式上并不是完全按照時間順序，在電影畫外音上，也靠第一人稱的旁白進行串聯，這種處理方式直接展示了人物的心理感受，直接向觀眾傳達了人物的精神狀態。

二、電影《擺渡人》王家衛特有的敘事方式

1.非線性后現代敘事結構

在西方后現代思潮的影響下，王家衛通過自己的電影來反映香港的社會現實，并通過電影來表達自己對香港大眾生存方式的反省與思考，通過電影這種藝術化的方式來反映香港邊緣人的情感與情懷，突出的表達了這類人在生活中“漂泊與尋找，拒絕與回避”的感情主線。這部電影沒有采用傳統電影縝密的線性敘事方式，沒有拘泥于故事的開端、發展、高潮和結局這一順序。所有的故事都不是按照時間順序和因果關系講述的，而是利用了回環套層、拼接等方式，把電影敘事進行了碎片化處理。這種獨有的方式體現了王家衛電影作品的藝術魅力和藝術想象力。

王家衛在電影中擅長使用非線性的敘事方式，這是他的電影作品風格特點，如在電影《東邪西毒》《重慶森林》《墮落天使》等多部影片中，都是采用的一些后現代主義敘事方式，如回環式套層結構、綴合式結構等，故事的時間順序和因果關系也都是非正常套路，這種敘事方式構成了這些影片的基本結構。敘事方式體現了后現代主義的風格特點，給觀眾帶來了別樣的電影體驗。英國學者 McRobie曾經說過，后現代主義有著很大的開放性，這是它的優點，但這種開放性又讓人們感到不可捉摸。

王家衛特別喜歡倒敘、愛重復。《擺渡人》的敘事上，依然是先果后因的倒敘形式。影片先交代了結果，陳末是擺渡人、管春在苦苦尋找已經失憶的毛毛、小玉要渡歌手馬力、馬力因老婆出軌而陷入痛苦迷茫。影片接下來開始回憶故事發生的起因：陳末因為自身的經歷而愿意幫助在愛情中迷失的人，毛毛因為管春而失去了記憶，而馬力在之前渡過小玉……影片中還穿插了陳末作為擺渡人的一些職業經歷，如渡十三妹等。影片對開頭和結尾做了藝術化處理：陳末從酒吧大門進去，而后又走了出來，與電影《東邪西毒》中西毒的出現與離開場景高度相似，這兩部電影形成了一個閉環。

王家衛在電影敘事方式的選擇上偏愛非線性的碎片化敘事方式。人物的情緒化視點成為影片故事情節推動的動力。在《擺渡人》中，陳末和何木子、管春和毛毛、小玉和馬力這三對人物的故事通過陳末的獨白串聯了起來，這種敘事方式既是非線性的，也是碎片化的。電影中陳末的臺詞：" 十年太長，什么都有可能會變；一輩子太短，一件事也有可能做不完 "很有點王家衛的風格。這種敘事方式切合王家衛電影的母題——“記憶”。因為人的記憶從來都不是按照時間順序排列的，人的記憶有跳躍、閃回和閃前。之所以采取先果后因的敘事方式，是因為人對人生的理解往往是時過境遷后的頓悟，就像影片中小玉最后可以平靜的聽馬力的演唱會，陳末在小玉完成九洞之后對自己的人生也有了新的理解，每個人都有過一段痛苦，但痛苦終將成為過去。

電影敘事結構指的是通過各種方法將故事表達出來，但結構模式類型只幾種。電影敘事方式可以分為線性敘事方式和非線性敘事方式。王家衛在電影作品中對二者都采取過，如采取線性敘事方式的電影有《旺角卡門》《春光乍泄》《藍葺之夜》《花樣年華》《一代宗師》等，他們敘事的共同點是通過采用時間順序的方式表現出來，秉承著開端一發展一高潮一結尾的故事順序。最典型的是電影《旺角卡門》，內容以Tony，華哥與烏蠅的矛盾為故事表現核心，以阿華與阿娥的愛情為輔線敘事，充分展現了那個時代的英雄夢，表現出了“義”與“情”不能兩全的困境。但王家衛從《阿飛正傳》這部影片開始不再堅持嚴格按照時間順序來敘事。他在電影中采取的敘事方式從時間為主轉變到以人物內心感受為主。

2.音樂符碼對敘事時空的構建

巴拉茲·貝拉在《電影美學》中曾表示，每個聲音都有自己獨特的魅力，發生的地點和氛圍不同，聲音的特質也就不同，表現出的內涵也就不同。電影音樂就能很好的說明聲音這一特性，它不受電影畫面的限制，可以給觀眾展現另一個空想畫面，還可以在整部電影播放中，帶領觀眾在任意時空旋轉和徘徊，讓觀眾在感受電影畫面的同時，體驗時空交錯的美妙感受。除此以外，電影配樂還與電影中的故事情節相互呼應，更好地幫助電影敘事時空的轉換與斜街。

王家衛學習和借鑒了歐洲的一些電影形式，如德國表現主義電影和法國的超現實主義電影，這就使得他的電影時空主觀性非常的強，很多內容都是通過情緒展現出來。他有著很高的電影情調，相比之下，理性對他來說顯得渺小多了。王家衛通過視覺極強的電影語言穿插在故事敘述中，同時展現音樂的力量，表達出現代人的精神空虛，和人與人間缺少真誠勇敢的交流。

《擺渡人》中陳奕迅所飾演的歌手馬力，是片中另一條重要的故事線，也讓《擺渡人》的音樂敘事與互文意指更加明顯。從陳奕迅自己的K歌經典《十年》《不如這樣》，Beyond的《喜歡你》《光輝歲月》，馬力一角與陳奕迅自己就是一種互文的對照，撇開老套的頹廢歌手為愛重生的戲碼，陳奕迅硬塞進十年前的皮外套、與青春鮮嫩鹿晗今昔對照，與其說是諷刺搞笑，其實更是一種對時間的贊美。即使片中人一再復述著：時間一直向前走，沒有盡頭，只有路口。但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十年，在時間的兩端，世人都是自己的擺渡人，甘愿在記憶的此地與彼岸流浪。此外，像是朝偉與杜鵑定情時響起的《無間道》中蔡琴的《被遺忘的時光》；旋轉木馬般游戲機臺上，金城武與張榕容在《花樣年華》的華爾茲中旋轉；午后的小房間里，單戀的小玉偷偷與馬力影子相擁時，涌現的《春光乍泄》探戈舞音；還有其他主題音樂如《不可能的任務》搭配陳末出任務，《麻雀變鳳凰》搭配管春對毛毛的驚艷，每一個轉折點下的樂音，援引了其他電影文本的喻意，也更深化了敘事層次的豐厚。

3.畫外音獨白的敘事功能

電影作品一般的敘事方式包括開端、發展、沖突、危機、高潮、結局等階段。但是王家衛在處理電影作品時并沒有遵守這種線性敘事方式，他更重視人物內心的情感變化，人物的內心獨白是推進情節開展的重要手段。后現代主義風格在人物的塑造上，更強調的是自我表白，打破了線性的敘事結構方式。敘事順序隨人物的情感變化而變化。

人物的內心獨白使得電影也可以像小說那樣去解讀人物的內心世界。觀眾可以通過適時的內心獨白來理解人物的內心世界，這樣可以把觀眾的感受直接拉近到人物的內心深處中，使觀眾能更好的理解電影所要表達的含義。獨白還有一個作用就是通過電影人物的獨白來傳遞導演的思想。電影作品所要表達的思想是通過電影中的故事傳遞出來的，觀眾可以閱讀電影的劇本，也可以通過電影人物的內心獨白來理解。獨白的第三個功能是復調敘事。通過電影人物的獨白，觀眾可以看到電影中人物內心深處的自我妥協、自我抗爭等復雜艱難的選擇過程等。在這方面，王家衛獨樹一幟，從《阿飛正傳》到《2046》，王家衛都通過電影中人物的內心獨白來傳遞影片所要表達的思想。

文學性的對白，是電影《擺渡人》的第三個核心。在大部分人都不愛閱讀的時代，張嘉佳的作用可以賣到幾百萬冊，同時他還得到過金馬獎的非職業編劇提名，這說明張嘉佳的作品確實有扣人心弦的地方，文學功底也非常的深厚。

《擺渡人》中的金句旁白有“時間一直向前走，只有路口沒有盡頭。”“我發現自己一直在河里從未解脫。”“喝你的酒，讓我很心碎。因為它讓我的每一個晚上，都變得很短。”“人生就是不斷送死，不斷重生的游戲。”“我是一個沒有明天的人，我希望你們會有。”“緣分如冰，與其記住遞給你一塊冰的人，不如記住遞給你一杯熱茶的人。身邊每一位寒冷時遞給你熱茶的人，都是你生命中的天使。”“離她最近的地方，路途最遠。”

總之，電影中畫外音的出現讓王家衛的電影作品有了非常清晰的敘事思路，即推動了電影情節的發展，又把影片中主人公的內心世界呈現給了觀眾，具有獨特的美學意義。通過內心獨白，讓觀眾能理解到人物的內心深處想法，讓觀眾對人物的理解更加清晰和深刻。本文主要討論的是畫外音的功能與作用，這也是王家衛電影作品風格的重要體現，也是“王氏影像”的標志性藝術手段。

三、結語

電影與敘事的結合是電影藝術發展過程中的一件大事，是一種歷史和社會事實，一種文明事實。縱觀國內外電影的發展中，無論是早期電影，還是好萊塢大制作，歸根結底均是在講述著某時某地發生的事情。在任何一部電影中，導演都應高度重視電影的敘事，實現電影敘事與電影畫面、色彩、后期制作的合理結合和融入，充分展現出電影的魅力。

注釋：

1.南宮天倫.今夜，請將我擺渡——評電影《擺渡人》[J].工友，2017，（02）：52-53.

2.龐潔.《擺渡人》：影像藝術與音樂元素的深度交融[J].電影評介，2017，（03）：15-17.

3.夏清泉.《擺渡人》：都市電影的后現代空間重構[J].當代電影，2017，（02）：18-21+2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