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的蠶豆

謝祺相

蠶豆樣子可愛，像笑容可掬的胖娃娃，很容易讓人想起年畫上人見人愛的金童玉女。蠶豆肥肥的莢、胖胖的豆，令人心生歡喜。

成熟的蠶豆吃起來有一些面面的口感，可并沒有豆類所特有的清香，在這點上蠶豆比黃豆、豌豆等豆類要差很多，甚至很多時候我都覺得蠶豆是有愧于豆類名聲的。我特別不喜歡蠶豆的皮，要邊吃邊吐。母親燒蠶豆時為了遷就我，往往先剝去蠶豆皮，但由于鄉村農事繁重，尤其蠶豆上市時，更沒有什么閑暇，只能剝上一小把，混在沒有去皮的蠶豆里一起燒。這樣一盤蠶豆端上桌，沒有皮的蠶豆是我的，還能勉強吃些，而父母便連著蠶豆皮一起吃了。在我看來，當時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妥，也不覺得是一種幸福。

上學后，讀到魯迅《社戲》中有關于羅漢豆的描寫，不由得讓我暗暗流下口水，這羅漢豆在魯迅的筆下，是那么香甜，還有關于偷豆子的描寫，是那么有趣。可后來老師講解，那羅漢豆竟然就是我不喜歡的蠶豆，當時有點驚愕了，甚至懷疑老師講錯了，但那胖胖的豆子的確有幾分像廟里的羅漢。我后來思忖，是不是因我對蠶豆有偏見，才誤會了連魯迅先生都喜歡的蠶豆。那天放學回家，我主動要求母親午飯時燒一盤蠶豆。那天做出來的蠶豆比以往好吃些，但仍然令我很沮喪，令我無法喜歡。

在我們家鄉，蠶豆并沒什么“地位”，沒有大規模種植，只是隨意種些在河堆田埂邊。但蠶豆很爭氣，不需要水肥、不需要人工，總是長勢很好，讓你有意想不到的收獲。去年回鄉看望父母，發現路旁都種上了蠶豆，正是蠶豆開花時節。蠶豆花像一群群飛舞的藍色蝴蝶，那是恰到好處的藍，比天空動人，比大海明凈，一簇簇蠶豆花圍著家鄉開放，像小村戴著的項鏈，又像晨讀孩子一路灑下的書聲，令我陶醉。

離家時，我破天荒地讓母親給我炒了一些干蠶豆帶上，我知道，干炒蠶豆堅硬無比，對吃慣精致軟食的牙是種考驗。但偶爾累了，放一粒在嘴里慢慢咀嚼，一定會吃到正宗家鄉的味道，對于家鄉和親人的記憶也會慢慢沁潤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