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文
1976年7月5日,全國各地出席全國計劃座談會的代表云集北京京西賓館。這個會議是5月31日政治局討論決定,經毛澤東批準召開的。毛澤東批準會議日程是兩項:一是批判條條專政,二是調整下半年計劃。會議前期,因毛澤東病危,華國鋒政務繁忙,沒有時間過問會議的情況。
王洪文是中央副主席、軍委常委。張春橋是中央常委、國務院副總理、軍委常委,但是他從來不到國務院工作。江青是政治局委員,毛澤東給她的任務是“研究國內外動態”。但是,用她的話說對任何工作要“保留批評權”。姚文元掌控輿論。江青、王洪文、張春橋、姚文元有的是時間策劃于密室,布置寫文章,在全國各地指揮造反派制造事端。“四人幫”要篡奪最高權力,這是他們一貫的方針。周恩來逝世,毛澤東病重后,他們認為時機已到,要在全國計劃座談會付之實施,借著批判條條專政,將矛頭指向國務院,指向華國鋒。
這年3月13日在政治局會上,“四人幫”批評外貿工作是賣國主義后,為了進一步整理材料,王洪文專門請兩個記者吃飯,交待意圖,要他們寫一篇文章。經過兩個多月,文章寫出來發表在 《人民日報》 的 《財政部匯編》,題目是 《外貿部推行鄧小平修正主義路線的一些情況》。文章誣蔑外貿部推行“賣國投降路線”“出賣國家資源”“崇洋媚外”“喪權辱國”,給外貿部列了幾大罪行。王洪文在上面批了很長一段話,指定印發給參加計劃座談會的同志,但是,王洪文既不準印發自己的批語,也不許印上文章的作者,更不準說明來歷。會務組的同志們知道這是王洪文組織的文章,氣憤地說:做賊心虛,藏頭藏尾!
6月中旬,王洪文收到一封群眾來信,來信攻擊王震是鄧小平的吹鼓手。王洪文馬上將信批轉給王震,向王震施加壓力。
另一方面,王洪文知道只有抬出毛主席來才能壓住國務院。六七月間,他給毛澤東寫信:認為批鄧運動情況分三種,其中一種搞得好的,一種比較一般,還有一種問題比較多的。“這后面兩種,占全國多數,都需要解決領導班子問題,特別是第三種不解決不行。”特別點明“國務院有些部,軍委有些部門,也是這樣。解決的辦法要像有的部已經做的那樣把主要領導干部換掉”。一旦毛澤東批示同意,他馬上可以動手,撤掉大批領導同志,換上上海準備的干部。但是,毛澤東沒有理他。
為了準備全國計劃座談會的陰謀行動,會前王洪文和上海電話不斷。王洪文一竿子插到底,直接和上海市委常委黃濤通電話,對黃濤說:主席關于社教批示下來后,那些大官們這幾天惶惶然。政治局最近開會涉及外貿問題,要黃搜集這方面的材料。黃接到指令,馬上要上海工交各組準備材料,召集一部分局、公司開了幾個會,搜集國務院各部的資料。根據馬天水的意見,黃濤向大家交底:“這次放炮,不能萬炮齊發,還要做工作。”“有些部政治傾向還可以,要爭取他們,矛頭主要對國家計委,還有外貿部、交通部等。”最后形成針對十二個部委的資料共二十份,三萬五千多字,誣陷這些部委搞“條條專政”“復辟倒退”“賣國投降”等等。
在王洪文、張春橋的督促下,從反擊右傾翻案風以來,馬天水、徐景賢、王秀珍等人組織班子翻印46種材料700萬份,廣為散發。其中被指名誣陷的有15名政治局委員、國務院副總理和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30名國務院部委負責人和外省、市領導人。
臨離開上海的前一天晚上,馬天水不放心,特別將市委常委、工交組負責人黃濤找來問:“都準備好了吧?”黃濤答:“做了一些準備。”
馬天水剛到北京京西賓館,就找遼寧省委書記楊春甫問:“都準備好了吧?”楊答:“做了一些準備。”
按照“四人幫”和毛遠新的部署,楊春甫一到京西賓館就和黃濤串連。毛遠新樹的白卷先生張鐵生這時已當了遼寧省的負責人,也參加了會議。吉林省的人一下飛機就找遼寧的人串連。張鐵生在會下和東北組的一些人開會分析形勢,認為華國鋒不可靠,研究對策。派人給毛遠新送信,要毛遠新提防華國鋒進行非組織活動。
7月6日,全國計劃工作座談會在北京京西賓館開幕。首先國務院副總理谷牧講話。按照毛主席批準的日程:一是批判條條專政,二是調整下半年計劃。先用兩三天的時間批判條條專政,幾個部負責同志大會發言。然后轉入討論調整下半年計劃,準備用較長時間討論調整下半年計劃。他講話到三分之一時,因朱德委員長逝世,政治局的成員都退場,去辦后事。
王洪文雖是黨中央副主席,但是在國務院沒有任何職務,會議期間,他非常積極,四次到京西賓館找人談話。
會議開幕后,王洪文到京西賓館來找黃濤了解情況。黃濤說:“谷牧同志的開場講話,自我批評輕描淡寫,是一篇官樣文章,幾個部的發言也很不像樣。”
王洪文說:“好不了,一批鄧,就批到他們頭上去了。”“洋奴哲學,崇洋迷外要狠批,假洋鬼子要狠整。”
黃說:“大批判再鬧它兩三天,就要轉入討論下半年生產計劃調整。”
王洪文說:“可以考慮多搞幾天,批深批透,不要急,先把這個會開好。”
在他的指使下,黃濤經過幾日準備,7月13日,首先在華東組發難。他說:“當前,廣大干部和群眾學習、深入批,同鄧小平對著干。但是,他們擔心上邊有些人‘批歸批,干歸干,還是照老樣子干。”他明明知道鄧小平沒有參加1975年國務院召開的務虛會,卻說:“去年的經濟工作‘務虛會,在鄧小平的指揮棒下,究竟務的是什么‘虛?務的是哪個階級的‘虛?搞的是哪個階級的政治?名曰規劃國民經濟,實為策劃右傾翻案。有的同志,同鄧小平那一套貨色,豈止是共鳴?分明是合唱了!經濟領域里右傾翻案風的風源,蓋出于此吧?!”他說:“聯系到去年的全國計劃會議,就很值得我們想一想:那次會依據是一個什么指導思想?打的什么算盤?要把經濟工作引導到什么地方去?”“條條專政就是鄧小平為頭子的少數人對多數人的專政。他們要專中央的政,專地方的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