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fēng)起

王相華

門前絲瓜花已開

虛擬一夜秋風(fēng)吹開的花朵，在清晨

讓惺忪睡眼突然變亮

那些土墻的銹跡被層層覆蓋

視線陌生感來自陽光聚集的臉頰

如夢中相遇，清點數(shù)量

枝葉愈加繁茂，多像十年前的驚心動魄

他光腳的歲月變得深淺不平

從夏天到秋天，只有雨水填滿印轍

背起書包饑腸轆轆地上學(xué)

在花開花落間，穿過瘦弱光禿的胡同

卻無法騰挪一朵花綻放的時間

而此時垂吊的絲瓜

碩果累累，它蔓延的距離

正接近故鄉(xiāng)泥土，和一枚落葉的位置

秋雨時分

它用力抓住枝條的手，慢慢松下來

松下來的——

還有對季節(jié)的執(zhí)念和期待

秋雨下一陣停一陣，在風(fēng)中飄蕩的姿勢

像浮舟輕蕩腳下的基石

從北方到南方，又輾轉(zhuǎn)平靜的水岸

這些年，心已被磨成一面鏡子

在萬畝桑田照見那年那月種植的小草

綠過春天，然后于深秋

被捆綁或焚燒，世間縱有辨別是非的眼

誰會在意，這無關(guān)風(fēng)月的花事

諸神在頭頂不動聲色，沉寂草原上

只有一場雨演繹著生死

你打開裹卷葉片翻看逝去的痕跡

那些清脆的聲音

和折斷的往事，仍可抵御冬天的蒼涼

刀劍如風(fēng)

秋草與利刃，同時在土地上擱淺

寒光落在孤立的枝條

腰間刀鞘，空對黑夜的云朵

你依然在子時禪坐，任眉間穿過的風(fēng)

卷起八月最后一枚黃葉

無意看清葉脈密集的塵事，被時間

磨平，連同你一閃而過的影子

再次用來彌補月光的缺口，舉高的掌心

曾托起春天初識的重量

而我們，終將收起語言深藏的劍傷

在這九月初上的遠方

及更加現(xiàn)實的一場冷雨中

洗劫殘留于內(nèi)心，那些不堪回放的歷程

秋日風(fēng)晚

車子行至村口的風(fēng)會停下來，燈火

與行人，還有遠處的絲山

形成一張巨大的網(wǎng)，罩住游離的靈魂

暖色的語調(diào)，由遠及近

從黑暗傳遞到另一片黑暗，習(xí)慣穿越

村南那道籬笆墻

看著母親，照例帶上多余的板凳

空閑位置剛好安放一段故事的開始

和結(jié)束，不分老幼

三五成群地圍攏在一起取暖

那些說笑聲，正催熟路邊的樹木花草

也同時會震飛幾粒鳥鳴

晚風(fēng)已吹起時間的腳步，而故鄉(xiāng)

在深夜回家的小路

萬物清冷，簌寂，除了我們走過的街頭

《選自《楚風(fēng)文藝》2019年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