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海珊
當人們都在關注A股市場何時站穩3000點的時候,外資正在加大對中國債市的投資。
中債登統計數據顯示,截至2019年5月末境外機構債券托管余額為1.61萬億元人民幣,5月凈增持規模766億元(4月為187億元),創年內單月最大增持規模。
2019年4月起,中國國債和政府性銀行債券被納入彭博巴克萊全球綜合指數,初步測算,將給中債市場帶來千億美元的資金增量。
中國債券市場已經成為全球第二大債券市場。統計顯示,截至2019年5月末,我國債券市場的托管規模超過91萬億元,僅次于美國債券市場。
4月1日開始,中國符合條件的債券按照每個月5%的比例,分20個月逐步被納入彭博巴克萊全球指數。
按照彭博1月31日作出的計算,全部納入完成之后,將會有364只債券被納入,以人民幣計價的債券將會占到彭博巴克萊全球指數的6%,成為繼美元、歐元和日元之后的第四大類債券,總市值將達到3.3萬億美元。
目前,彭博巴克萊全球指數的總市值大約51萬億美元。

目前,只有國債和政策性銀行(國家開發銀行、中國進出口銀行和中國農業銀行)債將被納入彭博巴克萊指數。同時,國債或者政策性銀行債必須滿足以下幾個條件:債券必須是固息、最小發行規模必須大于50億元,同時債券到期日需在一年以上,債券(或其發行主體機構)必須由包括標普、惠譽、穆迪在內的三家評級機構進行評級,并且評級達到投資級等。
彭博指數業務全球負責人Steve Berkley強調,這一納入安排是按照1月31日的數據做出的估算,如果中國加大了國債和政策性銀行債的發行量,那么納入的體量將會隨之加大,而最終市值占比則取決于完全納入時全球綜合指數的發展情況。
據彭博統計,大約有5萬億美元的資金在追蹤彭博巴克萊指數,如果加上其他未統計在內的,這一數字大概達到8萬億-9萬億美元。
外資資金正在快速流向中國債券。根據彭博統計,2019年1月-2月,境外機構持有政策性銀行的債券凈變動量為607.9億元,2018年同期為105億元。從債券通的交易量來看,2019年2月,日均交易額為64.8億元,2018年全年日平均交易額為35.8億元。
港交所的數據也在證明外資正在加速布局中國債券市場。
港交所一季度業績報顯示,市場對彭博巴克萊全球綜合指數計劃于2019年4月起納入人民幣債券反應正面,2019年一季度債券通的表現強勁,平均每日成交金額達人民幣59億元,較2018年一季度大增119%。2019年3月31日,可參與債券通的認可投資者由2018年12月31日的503名增加至711名,分別來自25個司法權區。
2019年3月,愛爾蘭中央銀行批準愛爾蘭的可轉讓證券集合投資計劃和另類投資基金通過債券通投資中國銀行間債券市場。
6月,中國證監會宣布了進一步擴大資本市場對外開放的9項政策措施。其中之一就是研究擴大交易所債券市場對外開放,拓展境外機構投資者進入交易所債券市場的渠道。
彭博在新加坡和香港對境外投資者做了調查,在他們擔心的問題中,信用風險在兩地都排在第一。
在新加坡,操作性問題跟信用風險并列第一,流動性風險是排在其后的第二大擔憂的問題,另外香港投資者還擔心缺乏對沖工具以及境內外信用評價差異的問題。
港交所也表示,打算開發更多的新利率產品,以迎合債券通投資者殷切的對沖需要。
帶著中國債券被納入彭博巴克萊全球綜合指數的各種問題,《財經》記者近期對彭博指數業務全球負責人Steve Berkley進行了獨家專訪。
《財經》:您怎么看待中國債券市場的開放?
Steve Berkley:早在2005年,我就已經開始編制跟中國債券相關的指數(彼時Berkley在雷曼兄弟公司擔任全球指數業務負責人)。那時中國債券市場還沒有開放,但是中國作為一個巨大的經濟體,而我作為一名研究人員,必須要關注中國市場。那時候是跟新華社一起合作的,新華社提供一些基本的信息數據。隨著市場的開放,如今我們把中國債券市場加入到全球綜合債券指數中,是一個歷史標志性的事件。
中國金融市場在過去15年發生了非常大的變化。中國貨幣被很多國家的央行接受,人民幣成為了一種儲存貨幣,人民幣的使用變得廣泛。
《財經》:您為什么認為把中國債券納入全球債券綜合指數這么重要呢?畢竟中國債券的流動性不是很好。
Steve Berkley:需求會創造流動性。在我看來,市場是會有辦法解決流動性問題的。雖然中國債券市場比較復雜,但是理清債券市場是編制債券指數的一個工作,就像是一個魔術,債券指數要從流動性上代表這個債券市場。我們公布了我們的規則,很清楚地寫明了哪些債券是可以被納入,哪些債券是不可以的。也會有新的債券被納入,或者變得不符合規則的債券被剔除。我們得保證指數符合其編制規則。
投資者的意見對我們來說是非常有價值的。我們公布了這樣的規則,非常清楚地表明了我們要做的是什么。他們一定程度上參與我們在做的事情,我們聽他們的建議。如果我們加入了一些不能交易的債券,就會有投資者來問,你們為什么這么做,我們需要能夠交易的。
這就是為什么我們制定我們指數規則的初衷。
《財經》:按照美國的發展經驗,中國債券市場有沒有可能像美國債券市場一樣擁有那么強的流動性?
Steve Berkley:中國的債券市場發展非常快,中國也可以借鑒其他國家的發展經驗。全球投資者的加入能夠推動中國債券市場的發展,因為他們知道他們需要什么樣的債券市場、需要什么樣的政策。
我們與中國人民銀行保持了緊密的溝通,我們會提出什么樣的政策能夠幫助投資者采取行動投資中國債市。
我們也將投資者的反饋與他們分享,比如他們希望更加清晰的稅收政策等。日本投資者就對我們說,“我們不知道我們能不能做,因為我們不知道稅收是什么情況。”我們會評估納入新的債券會給債券市場和投資者帶來什么價值,幫助他們了解市場是怎么發展的。
《財經》:您之前提到中國債券市場的回報率比較高,究竟有多少?
Steve Berkley:我們的統計數據能夠說明這一點。2018年,彭博巴克萊中國債券綜合指數的全年回報是3.54%,高于其他市場。美國同一時期高收益債券的回報為-2.08%;全球高收益債券同一時期回報為-4.06%;美國綜合指數2018年全年回報為0.01%。
中國債券綜合指數中既包括中國國債、政策性銀行債,也包括信用債。
《財經》:我想了解一下,指數將如何對被納入的成分債券做出調整,比如原本在指數中的債券到期了,或者有新發行的債券,需要怎樣調整?
Steve Berkley:這是指數必須做的事情。彭博巴克萊指數每個月都會確定一次債券的指數成分。每個月的最后一天,我們都會去衡量一下指數中的這些債券是否合理,組成下個月的新指數,然后一個月保持不變。但是在一個月的期間,總是會有新的債券發行,每天我們會預測,預測下個月債券的變化。
債券組合經理每一天都要關注我們發布的預測情況,然后根據我們的預測調整自己的投資組合。所以預測非常重要。這也是我們彭博終端的作用。
《財經》:之前你們有提到,跟投資者的接觸中,投資者最擔心的問題之一是對沖工具的問題,但是我跟某些外資債券投資組合經理聊過,他們說中國國內債券對沖工具是夠用的。
Steve Berkley:我們所說的缺乏對沖工具的問題,主要說的是對沖外匯風險的衍生品,這也是一個政策清晰的問題。國外投資者現在明白,當貨幣波動的時候,他們的投資會出現風險敞口,需要外匯衍生品來做對沖。
《財經》:之前有提到跟蹤彭博巴克萊債券指數的被動資金大概有5萬億美元,這是怎么統計的?為什么說現在市場越來越多被動資金?中國債券加入上述指數之后會帶動多少資金投資中國?

Steve Berkley:5萬億美元包括有公開信息的基金數據以及其他我們從機構所了解到的數據。我也看到很多其他國際機構有自己的估算,但是沒有機構掌握全面精確的數據。有很多是私募基金,他們很少公之于眾,所以很難知道這部分規模。被動型基金的收益在過去這些年要比主動型基金好,被動基金的成本低很多,這是很容易理解的。
我們不去預測到底會有多少資金因為中國債券市場被納入指數而流入中國,這可能會造成誤導。我們看到一些機構在做預測,但是沒有人知道到底會有多少。
如果你只是簡單地按照6%的比例,乘以總量,比如51萬億美元,即便是這樣算也不一定對,因為不一定所有的人都會買,同時也不一定別的人就不買,因為中國債券的回報不錯,所以很難說。
《財經》:外國投資者在債券市場的持有比例,大概會受哪些因素影響?國際上有些國家的債券,外國投資者持有的比例很高,比如美國比例就很高,外資持有美國債券的比例達到60%,但是日本只有 10%。
Steve Berkley:目前外資持有中國債券的比例大概是2%。剛才說的顧慮都是造成這種狀況的原因,現在納入我們的指數給了投資者投資中國債券的理由,以前即便想進來也并不容易,畢竟中國市場開放的比較晚。
我們對于投資者沒有任何限制,沒有要求投資者必須投資多少在中國的市場。我們只是提供指數讓投資者分析中國債券市場以及提供給他們一種投資的方式和渠道。而且如果一個市場全部開放,決定投資多少的是投資者,而不是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