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 章（五章）

謝克強

黎 明

一夢醒來，一層淡紫色的薄薄的黑暗，涂抹著凝固般肅穆的岑寂。

是什么在我心里召喚呢？

突然，我聽見你靜悄悄的腳步聲……

是滾圓的露珠從草葉滾落觸地的聲音么？

是淡淡的晨風緩緩掠過遠山樹葉的聲音么？

是裊裊炊煙升起飄向天外尋覓歡樂的聲音么？

還是一只云雀從枝頭撲打翅膀躍向云天唱醒生活的聲音么？

你就這樣，悄悄到人間。

水的氣息、泥土的氣息、莊稼的氣息、青草和野花的氣息，也追著你的腳步悄悄涌來，沒待我深深呼吸一口失落于寧靜的清新，我看見你一片深情與溫柔又悄悄化作了五彩的朝霞，升在天空。

岑寂、溫柔、新鮮、亮麗以及不可言傳的質樸之美，你征服了我。不是么，擁有你就擁有生命的色彩，就擁有青春的活力，就擁有思維的清新，而人一旦喪失了這些，那尷尬無言的日子也就不遠了！

追著早醒的陽光，我匆匆走出門去，悄悄追趕你遠去的腳步……

是的，明天還有一個黎明，可那畢竟是明天啊。錯過一個黎明，我們的生命不就少了一個黎明多了一處空白么？！

致

你是一棵著名的樹。

自從你站在這里，陽光就匆匆趕來，搖曳你的高大與偉岸。而你偉岸高大地站著，站在歲月的風景線上，站成一種風度、一種氣質、一片濃蔭，夜一樣灑滿空曠的大地。

乘涼的人，誰不想大口大口咀嚼你的恩惠呢？

你是一個巨大而豐富的存在。

瞧你，屬于未來，你創造的枝椏一節一節不斷突破時空，那昂起的頭顱，用密密的樹葉搖曳青春的光芒，除了撫摸流云和風，還引來一群群白色的鴿子。

許是因你生命的擴張，陽光也格外多情地愛撫你，可你創造的豐富卻不因季節的更替而哀哀榮榮。

站在那里，你就高舉生命的輝煌。

景仰，崇拜，并師從你。將思索的根深深扎進大地深處，然后守住屬于自己的那一片家園，但我不想走近你。

我是一棵無名的小樹，我不想因你的巨大而失去我渺小的獨立。

思 考

窗外是白茫茫白茫茫的雪。

屋里是黑漆漆黑漆漆的夜。

我就坐在白與黑之間，連自己的影子也不見了。縱然我早已習慣比酒還濃的寂寞，但還是有一點不太適應這一片空曠與虛無。于是，我閉上眼睛，來來回回，反反復復，回憶或思慮往日那些黑白分明或者黑白混淆的往事。

想著想著，一會兒眼睛亮如黑夜的星辰，一會兒嘴唇樂得似含苞的花朵，一會兒眉睫堆起幾朵愁云，一會兒心又沉重得似灌鉛的秤砣……

這樣的夜晚，適合思考。

流 言

逍遙的胡笛，讓撥弄是非、添油加醋的嘴唇隨意姿肆地吹響之后，期盼引起風的騷動……

不必說，樂手肯定是個心懷鬼胎的人

存 在

種子相信新芽的存在，用忠誠滋潤夢想。

花朵相信果實的存在，用真情豐盈情韻。

樹根相信樹葉的存在，用虔誠拂響心聲。

不久，新芽得意地張揚著憧憬的夢，果實驕傲地搖曳豐盈的身姿，樹葉輕狂地低吟淺唱自由的歌……

風，有些看不慣它們輕狂的樣子，就對它們說——

你們現在的這一切，只不過是你們存在的影子，終有一天，你們會發現，你們所有的一切，都是土地給予的。如果離開了土地，你們的存在和因存在而憧憬的夢、豐盈的身姿和自由的歌，都會枯萎、凋零和死亡。

那時，你們還存在么？你們的生命還有意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