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說出春天結籽的憂傷

溫青

1

我呼喊，草地上誰在站立傾聽：一顆開口的種子，突然在我的心頭靡然一慟，為了愈加遙遠的浮云，一把羽紗的傘合攏了雨打的驚恐。

“聰明的動物已經發覺”，一個時節的美麗，在于一個女孩對它的無限忠誠。是的，你不但擁有你的淚珠，還會擁有這個春天生長的愛情。

我凄愴的面龐，駐留著仰慕者耳畔依稀的琴聲。如果你還在思念，就請在這個春天放那些青草出行——所有不朽的花朵，都將落下它花粉一樣的疼痛。

2

看透了花的一切。感覺自己是一棵負罪的草，如同一段生長著的銘文，有一些細高的艱辛和岌岌可危的絮叨——那突然受驚的空間里，有一段春天里不能結果的生活。

一瞬間晃蕩著的蓓蕾，如同睡眠里無法戒除的水墨。所有愛我的人們，為天色的死亡而狂跳——看，天縱英才的花瓣，在偏轉的時光里翩翩舞蹈：春天不能再長大了，我們的紫色舞鞋，在光階之上，已慢慢變老……

3

越開越弱，一襲綠色的火焰，在生命的高竿上燃燒。保持沉默的葉片，風中輕手輕腳，用心尋找純粹的冷色——有一小片屬于我：為所愛的草地，隱藏一生的寂寞。“他的心綠，無聲而晶瑩，傾覆于一段春歌”。

愛過一朵花的內心，鐘情于一棵細草——所有沉溺于體內的愛撫，比觸摸更接近于春天的微笑，無數隱身于色彩的神明，變為根須的祈禱。

4

把整個心思貼在春天的一面，“另一面的青黃”綴在大地的面具上：是一顆草本的眼珠——畫面青翠，隱沒于紅顏邊緣的晨露。

從時令的舞臺打馬而去，太陽懸掛于乳香如夢的季節深處，距離的尺寸被青草連接。此時，我不能說出對春天結籽的擔憂——一幕童年的真相開花，一節衰老的真情入土。對你們的愛情我需要躲避，我已不能承受春天的雨水，讓開了百草結環的道路：在我愛的時候，它不斷地揚花結籽；在我走的時候，它變成了烈日的奴仆。

5

長得急促了些，這些螞蚱的胡須和皺紋累累的蚯蚓，在季節的恍惚里不停穿越著，不斷打開四月的繁華和灰塵的卑怯。以“芬芳四溢的頌辭”，跨過草穗，形形色色。

所有低頭的愛情，隱秘而放肆地分蘗著爬上了梯階——以大自然的語法，表達出高于泥土的搖擺。此時，所有站定的骨骼，支撐起纖維化的葉脈，四處奔逃的風光，置身于春天的真相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