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麗轉身

左文萍

1.夢幻莊園

服裝設計師卓辰的年度大秀即將上演。卓辰是近幾年來新晉的人氣設計師，風頭正勁，備受媒體關注。秀場被布置成了一個夢幻莊園，觀眾坐滿了臺下兩側。

谷雨莫名有些緊張。她早已是資深模特了，國內外的品牌秀不知走了多少場，臺步以自信和優雅著稱，有的時尚媒體稱她為“孔雀”。但是此時站在幕布后面，谷雨的心跳變得很快。

這場秀里，她走的是大開，就是第一個出場的模特。這是整場秀含金量最高的部分，擔綱的模特也是目前人氣最高的。

音樂響起。谷雨從幕布后緩緩走出，觀眾的視線一下子聚焦到她的身上。她穿的是一件湖藍色的拖地長裙，整件禮服是用質地柔軟的薄紗層層疊加，雖然華麗卻顯得輕盈。風信子和鈴蘭的花朵點綴在裙擺上，搖曳生姿。這件禮服是卓辰為這場秀打造的重頭作品。

谷雨的步法不疾不徐，從各個角度展示著這件禮服。她聽到觀眾席里發出的輕聲贊嘆。T臺并不太長，很快，谷雨走到了盡頭。這時應該是做一個定點亮相，然后走回去。

音樂的節奏加快了，谷雨也調整了腳步，忽然，她右腳的高跟鞋斷了鞋跟，谷雨收不住身體，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觀眾席上發出了一陣噓聲。媒體的燈光不停地閃爍起來，現場有些亂。谷雨出道十幾年，第一次出現這么嚴重的失誤，她想趕緊站起來，完成走秀，可是腳似乎扭傷了，用不上力氣。這時，一只柔軟的手扶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拉了起來。谷雨抬頭一看，是李薇。李薇是第二位出場的模特，身穿一襲粉色櫻花的長裙，像一位仙子從天而降。她投來一個安慰的眼神，谷雨心里一暖。李薇扶著谷雨，緩緩地走下了秀場。

一到后臺，李薇趕緊把谷雨扶到座位上：“你還好吧，還能走嗎？”

谷雨試著轉了轉腳腕，一陣刺痛，嘆了口氣。李薇擔憂地說：“怕傷到骨頭了。別的還好，你還要走大閉，給這場秀壓軸的。”

卓辰急匆匆地跑了過來，一張英俊的臉有些扭曲，氣急地說：“谷雨，你怎么回事？這是大開，出這么大失誤，你要砸我場子嗎？你還能不能走？”

谷雨怔了怔，搖了搖頭。

卓辰扭頭對李薇說：“大閉的那套孔雀禮服你來穿吧，一定把閉場走好了。快去！”

2.閨蜜

醫院的外科診室里。

醫生舉著X光片，對著燈光仔細看了看：“還好，骨頭沒什么事，就是普通扭傷，開點消腫的藥膏抹抹就好了。”

谷雨說：“謝謝醫生。”

這時，她試著從椅子上站起來，右腳還是吃痛。一邊的李薇趕緊扶住她，慢慢走出了診室。

谷雨在門診樓外面，等著李薇叫車。一陣涼風吹過來，想到卓辰那張冷冰冰的面孔，谷雨的心里泛起了寒意。

出租車把她們送回了賓館。谷雨半臥在沙發上，給腳腕擦了點藥膏，就倚在沙發上不想動了。

李薇在她對面沙發上坐下，觀察著她的表情：“別太往心里去了，臺上難免會有失誤，哪個超模沒掉過幾次鞋啊。你忘了，去年在意大利，我裙子還崩開了，更丟臉……”

谷雨苦笑著說：“你別安慰我了，你也知道，我不只是因為摔倒。”

風刮起了窗簾。李薇站起來把窗子關上：“你也別怪卓辰，他為這場秀準備了一年多，光設計草圖就改了多少次。本來指望這場秀一鳴驚人的，難免會在氣頭上。等他消消火……”

谷雨打斷她說：“我們已經分手了，他的憤怒我能理解。只是這場秀我出了這么大失誤，是很對不住他。”

李薇也愣了愣，不知該說什么。

谷雨想起了十年前，她還是一個少女，個子已經長到了一米七多。自己在暑假為了掙點生活費，在商場里做禮儀小姐，被一位模特經紀人發現了，進了模特培訓學校，也就是那時候認識了李薇。一晃這么多年過去，她也有些功成名就的意思了。

谷雨說：“薇薇，我想退了。”

李薇吃了一驚，看著她：“你是說，以后不再走秀了？如果就因為今天這事，大可不必，這陣風很快就過去了。”

谷雨平靜地說：“不是，我考慮了很久，想轉行了。我已經快三十歲了，早有轉行的想法。”

李薇問：“不當模特，你想做什么？”

“我已經報名了今年的全球時裝設計大賽。我以后想當設計師。”

李薇看了看她，似乎知道老朋友的脾氣，認準了一件事，就沒有更改的可能，也嘆了口氣，不再說話了。

3.路口

第二天，卓辰找到了谷雨，把她拉到一個安靜的咖啡館里。

卓辰急切地問：“你想轉行？”

谷雨不置可否。

卓辰繼續說：“就是因為昨天走秀失誤的事？我昨天確實很急，你也不必因為我的態度，做出這種不理智的選擇啊。”

谷雨微微一笑：“昨天的秀，確實是我個人的失誤，很抱歉。但是我轉行不是因為這個，你的態度，和我有什么關系呢？”

卓辰被噎了一下，從包里抽出平板電腦，遞給谷雨。語氣和緩了下來：“小雨，昨天的秀雖然搞砸了，但我想到了一個救場的方法。你看看，這是我找人連夜寫的通稿，如果發布了，事情就可以調轉風向了。”

文檔里圖文并茂，介紹了谷雨之前在西藏地區做志愿者，為了幫助一個藏區孩子過河，自己失足摔進水里，右腳落下了病根。還有一張照片，是谷雨摟著幾位藏區孩子，笑得很溫暖。

谷雨不解地說：“我什么時候做過志愿者了？這明明就是去年，我們去西藏旅游時拍的照片。”

卓辰眼睛放光：“你看，你都不知道，那觀眾就更不知道了。這篇通稿一發布，再聯系你昨天摔倒的事，誰還會責怪你呢？這場秀反而會成為輿論焦點。”

谷雨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這是你的主意？”

卓辰發覺到谷雨眼神里的不屑，又辯解道：“我這還不是為了救場嗎？這樣的通稿一出，對你，對我的事業都大有推動。”

他又壓低了聲音，注視著谷雨：“小雨，你知道，在我心里誰最重要。如果你愿意幫我完成接下來的幾場秀，我在設計圈的地位鞏固了，以后如果你不想工作，沒問題，在家做全職太太也行……”

谷雨冷笑了一聲：“你想多了，這篇通稿我不同意發。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就告辭了。”

卓辰語氣加重了：“好吧，不勉強你。但是為了你好，我還是要奉勸你，你轉行做服裝設計師，是個很蠢的決定。我是科班出身，在設計學院里練了多少年，給設計師打了多少下手，才能上的了手。你以為憑一點小聰明和想象力，會縫幾塊布片，就能設計出真正的衣服？差得遠呢！這屆的全球服裝設計大賽，我也參加了，你最好不要浪費精力，好好走你的秀吧。”

谷雨淡淡地說：“中國賽區，我已經進入復賽了。”

卓辰愣了愣，打量著她：“這是僥幸，以后的賽程就沒那么容易了。”

谷雨優雅地笑笑：“我倒是很期待，告辭了。對了，咖啡的錢，我轉賬給你。”

谷雨走出咖啡館，覺得空氣一下子通暢起來。她深深地吸了口氣，這時，手機忽然收到一條信息。

“谷雨女士，祝賀您已進入全球服裝設計大賽中國賽區的復賽。請于下月中旬前提交兩件成衣作品，提供五張設計草圖和靈感來源說明。”

谷雨想，自己可能要回一趟上海了。

4.靈感

回到上海的鄉下，谷雨覺得連空氣和泥土都熟悉了起來。

外婆住在一座小院子里，周圍是一小片竹林。外婆已年近九十了，眼不花，耳朵也不聾，還能自己種菜。

谷雨像小時候一樣，搬著板凳坐在外婆身邊：“外婆，我以后想做旗袍，你覺得好嗎？”

外婆看了她一眼，繼續澆花：“這可是個苦差事，一針一線的縫。”

谷雨撒嬌說：“我喜歡。我想去老屋里看看。”

外婆笑笑，沒有說話。

谷雨推門進了房間，一股熟悉的味道撲面而來，帶著陳舊和親切的感覺。墻上有些老照片，早已泛黃。有一張照片里，年輕時的外婆穿著一件青色棉布的旗袍，笑容可掬。谷雨驚嘆，外婆竟然也曾有過這么纖細的腰身和高挑的身材。

外婆做了大半輩子旗袍，從當學徒開始，后來自己開店。曾經在上海灘小有名氣，不少當時的明星貴婦都慕名而來，就為請她親手制一件可心的旗袍。外婆從不用縫紉機，所有旗袍皆用手工縫制，往往一件繡花旗袍就要花費數月時間。外婆的手藝，曾受到當時的旗袍大師褚老的稱贊。

谷雨看著那些老照片，思緒也跟著飄到了遙遠的過去。外婆年歲大后，做旗袍有些力不從心了。谷雨的母親和幾個姨媽，都覺得這是一件很苦的工作，沒人愿意學這門手藝。外婆也不勉強，倒是谷雨從小喜歡，經常跟著外婆一針一線地縫。谷雨在八九歲的時候，就能自己裁一些簡單的衣服了。

可是，畢竟自己沒有經過系統的培訓。卓辰的那些“忠告”又浮上腦海，谷雨的心有些亂。

外婆不知什么時候走到了身邊，遞給谷雨一把剪刀。

這把裁衣剪刀用了不知多少年，看上去卻還很鋒利。

外婆說：“送給你吧。要記著，做衣服要靠心去做。用了幾分心，衣服上都能看出來。不要去追求那些花里胡哨的東西，要做就一針一扣地認真縫。外婆從來沒學過怎么做旗袍，都是自己一點點摸索出來的。旗袍是挑主人的，只有真正愛惜它、懂它的人，才能做出和穿出旗袍的味道。”

谷雨有點動容，接過剪刀：“我要去參加一個服裝設計大賽，想做兩件旗袍，體現出咱們老派手藝的精美和東方美，還沒想好主題，您老幫著出出主意吧。”

外婆笑了：“我都老糊涂啦，想不出來嘍。”說著，她轉身慢慢離開了。

夜里，谷雨自己在竹林里散步。月色婆娑，竹影斑駁，林間有輕風拂過，讓人心里無比寧靜。谷雨愜意地走在卵石小路上，什么也懶得去想，真想永遠就這么走下去。

忽然，谷雨發現，在一叢竹子的下面，有一株小小的蘭花。谷雨俯下身子，這是一棵線葉春蘭，細長的葉子，小小的白色花朵，嬌柔中透著一些韌性。在挺拔直立的竹林映襯下，顯出一種別樣的生機。

谷雨的心忽然動了一下。她索性坐下來，守著這株小蘭花，陷入了沉思。

過了很久很久，谷雨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她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薇薇，我在上海呢。下個月我參加設計大賽的復賽，你能不能做我的展示模特？……太好啦，謝謝你，回去以后我聯系你。”

兩天后。

谷雨的臥室里，堆著各色布料和成衣，桌子上都是服裝設計雜志和畫好的草圖。

李薇笑著說：“你現在真的像裁縫了。”

谷雨拿著軟尺：“別亂動，腰線量不準了。”

量好了各種尺寸，谷雨把這些數據認真地記錄下來。

李薇走到桌子前，用手摸著谷雨裁好的一些衣片。這些材料都是上好的素緞，手感爽滑，顏色清淡雅致。

李薇感嘆說：“這次你是認真的了。”

谷雨拿起一張草圖：“那當然。對了，卓辰怎么樣，也在準備設計大賽吧？畢竟在中國賽區勝出，才能拿到全球賽區的入場券。”

李薇停了一下：“我也不太清楚，他應該很重視這次大賽吧。”

谷雨笑了笑：“他應該從沒想過，我會成為他的對手。估計現在他也沒把我放在眼里吧。薇薇，說實話，你是不是對我也沒什么信心？”

李薇怔了怔，安慰道：“卓辰擅長設計晚禮服，你做的是旗袍，各有千秋吧。我支持你。”

谷雨點點頭：“嗯，有你做我的展示模特，我才有信心。等衣服做好了，我再讓你來試穿。”

時間過去了一個月。復賽前的幾天，谷雨終于把兩件衣服做好了，并且把創意資料提交給了大賽評委會。

谷雨這才松了口氣，給李薇打電話：“有空沒，過來試穿一下吧！”

李薇的語氣卻有些支吾：“小雨，不好意思，我有點事，可能沒法做你的展示模特了。”

谷雨大吃一驚：“開什么玩笑？還有兩天就開賽了。”

李薇仍說：“我確實沒法參加。或者你換個人吧。”

谷雨幾乎帶著央求：“這兩件衣服的尺寸都是按照你的身材定制的，旗袍差一分一毫，展示出的效果都不佳。臨時怎么能換人呢？即使重新做，時間至少要一個月。”

李薇頓了頓，說了兩個字：“抱歉。”就掛斷了電話。

聽到電話里傳出來的滴滴聲，谷雨覺得心都空了，她疲憊地坐到地上，再也說不出話來。

5.竹與蘭

兩天后，中國賽區的時裝大賽按時舉辦。

規模十分盛大，進入復賽的六名設計師，將在評委團的見證下，展示出自己的心血之作。

谷雨在選手席上，表情很平靜，看不出有什么波動。

第一個進行展示的，就是人氣設計師卓辰。他的兩件作品，名為“春華秋實”，就像名字一樣，風格是他一貫的華麗絢爛。

卓辰的展示模特走上臺時，谷雨的心還是狠狠抽了一下。

模特穿著“春華”禮服，款款走上舞臺。那個高挑窈窕的身影，谷雨再熟悉不過了。這件名為春華的禮服長裙，底色是優雅的米白，從前胸至裙擺上，綴滿了白色的百合和紫色的郁金香，顯出春天的爛漫氣息。

音樂有切換，模特在后臺短暫換裝，又穿著“秋實”禮服走上臺。一件石榴紅色的低胸長裙，裙邊上繡著一些水果的小圖案，顯得莊重又不失活潑。作為展示模特，李薇確實做得很完美。評委們也紛紛點頭，臉上有贊嘆之色。

遠遠的，谷雨看到了卓辰志在必得的神情。卓辰也朝谷雨的方向，投過一個復雜的眼神，說不清是得意，還是憐憫。

之后，幾位設計師展示了自己的作品，風格迥異，也是各有千秋。谷雨的作品排在最后一個出場。

評委們經過這么幾輪的評選，也都顯出了幾分疲憊神色。

忽然，一聲清冽的古箏聲響起，在大廳里流淌起來。評委和觀眾都覺得精神為之一爽，都瞪大眼睛，等待著最后一位的作品展示。谷雨的作品，名叫“竹韻”和“蘭語”。

舞臺上彌漫了淺淺的霧氣，《高山流水》的箏聲越發婉轉。

遠遠的，走來了一位穿著旗袍的女子。她的身姿輕盈，裊裊娜娜，讓人想起《詩經》中絕色又神秘的“山鬼”。最讓人移不開視線的是，她身著一襲月白色的齊膝旗袍，顏色雖然清凈，卻一看就是質地精良的素緞。旗袍的衣身上，繡著一竿翠竹，竹葉舒展，青翠欲滴，延伸到頸部，連立領的盤扣也是精美的竹葉形。女子的表情淡然，似乎超然物外，與世無爭，柔婉的氣息中又帶著竹子般的堅韌。

現場一片寂靜。觀眾席都不約而同地沉默了，似乎怕驚擾到臺上這位“天人”。

只有卓辰皺起了眉頭，自言自語：“怎么可能！”

音樂聲仿佛把大家帶入了水流淙淙的大河邊，臺上的人影一晃就不見了。過了一會，她又出現了，換了一身衣服。

這也是一件旗袍，衣身用的是翠綠色，顏色明媚卻柔和，上好的綢緞在燈光下閃著珠光。裙身上，繡著一株潔白的蘭花。蘭花的幾朵花苞，繡得栩栩如生，含苞欲放，似乎還帶著露珠。模特緩緩地走了過來，對比剛才的“竹韻”，這身“蘭語”似乎是棲身于翠竹下的一株春蘭，不與春華爭艷，卻清新脫俗，自帶別樣的風情。

音樂聲停止，模特走到正中，微笑著向評委和觀眾鞠躬。主持人也走了上來，說：“需要著重介紹的是，這兩套旗袍的設計師谷雨女士，剛才完美地為我們演繹了這兩套服裝。這也是本次大賽中，唯一集設計師和展示模特一體的選手。”

臺下靜了靜，評委席和觀眾席上都爆發出空前熱烈的掌聲。

谷雨的眼前有點模糊，看著臺下的人群，她又深深鞠了一躬。在彎腰的瞬間，她似乎看見了角落里的卓辰和李薇，兩人各懷心事的表情。

6.另一片天

人散了，谷雨在后臺收拾著東西。

她聽到了腳步聲，一抬頭，原來是卓辰。卓辰的領帶有點歪了，神情看上去有點落寞：“祝賀你，之前是我低估你了，作品很棒。”

谷雨微微一笑：“謝謝。”

卓辰莫名地問：“怎么做到的？”

谷雨淡淡地說：“你以前不是經常說，沒見過我這么一根筋的人嗎？也許，就是這種偏執，我認準的事情，一定要試試，就算失敗了也不后悔。”

卓辰無奈地笑笑：“是啊，你一直沒變，從來不給自己留后路。”

谷雨說：“你也沒變。從來就有備選方案，工作也是，感情也是。”

卓辰怔住了，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

谷雨背起包：“就這樣，我先走了。”走出幾步后，又回頭說，“對了，忘了祝你們幸福。”

走出大樓后，谷雨轉過彎，又看到了一個人。她收住腳，看著對面的人。

李薇臉上似乎帶著一絲愧色，不敢直視谷雨。

谷雨淡淡地說：“你是疑惑，兩件旗袍明明量的是你的尺寸，為什么我卻能穿得如此合適嗎？”

李薇輕輕嗯了一聲。

谷雨嘴角揚起：“很簡單，因為我做了兩套方案。一套是你的尺寸，一套是我的尺寸。”

李薇不解：“可是，你怎么知道我會臨時不做你的展示模特？你……早就不信任我了嗎？”

谷雨笑容里帶了點苦澀：“大概就是從上場秀里，你弄斷了我的高跟鞋開始吧。”

李薇像是被什么擊中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谷雨說：“我走秀走了十年了，小問題出過不少，但這種大失誤，還不至于犯。衣服和鞋子都是化妝師準備的，不會有什么差池。就在你替我走大閉的時候，我覺得不對勁，就仔細檢查了斷掉的鞋跟，茬口非常整齊平滑，不像是剛扭斷的。倒像是被人用刀切斷，又拿強力膠粘起來的。只要多走幾步，就會斷掉。在我上場之前，幫我整理過衣服和鞋子的，就只有你了。”

李薇低著頭，不說話。

谷雨繼續說：“起先，我也只是懷疑，并不愿意相信。我們是多年的朋友了，從模特培訓學校時就在一起。請你做我的展示模特，也是一個試探。為了保險，我在背后做了兩套方案。直到你臨開場之前變卦，我才確認了對你的懷疑。”

谷雨深吸了口氣：“好了，你能告訴我，到底為什么嗎？只是為了讓我出一個大失誤，好取我而代之？還是……為了他？”

李薇抬起頭，愧色消失了，神情里出現了一絲忿然：“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瞞你。我無法忍受你們已經分手了，他還整天對你念念不忘。我對他這么好，為了他的事業什么都愿意犧牲，他卻對我不冷不熱。我當時想，也許只有那樣，才能讓他遷怒于你，好忘記你。”

谷雨冷笑著搖搖頭：“我和卓辰分手，是因為價值觀不同。你應該知道，我既然下了決心，就不會有回頭的可能。不過，我還是要感謝你。”

李薇怔了一下：“什么意思？”

谷雨說：“我雖然早有轉行的想法，但遲遲做不了決定，畢竟模特事業也在上升期。是你幫我制造的那一摔，堅定了我這個想法。路走累了，總有一天要摔倒，不是在你這里摔，就是在別處。而且，是你臨陣倒戈，才讓我有機會穿上自己設計的旗袍，做出一個完美的展示。因為我外婆說過，旗袍有品性，是挑主人的。而你，不適合。”

李薇沉默了許久，再抬頭，眼里有濕潤的霧氣：“小雨，你恨我嗎？”

谷雨頓了頓：“不，因為不值。李薇，你的世界太小了。”

說完后，谷雨朝著遠處走去了，來到了廣場上。陽光灑下來，從高處看去，整個城市都沐浴在一片金色里。

世界比我看到的更遼闊，谷雨心里一片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