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七 路芬芳
許許多多的往事,是在連樹葉都開始散發出芬芳的畢業季走失的:朝夕相處的伙伴,是在陽光不再溫柔的傍晚或者午后離開校園時說再見的。所謂的分離,如同一個原本空蕩蕩的箱子,我們把沉默裝進去,把想念裝進去,把回憶裝進去,把無端的猜想也裝進去,然后負重前行。
因此,年少如你我,每每翻看那些最終被定格在畢業留言冊里的夏日時光,就會變得多愁,變得敏感,忽而想起曾經陪伴左右的身影,仿佛隔著長長的歲月長河也能嗅到那些熟悉的氣息。回憶里的種種已模糊不清,而那個鑲進生命深處的人,卻在夏天即將初露端倪時慢慢變得清晰,在又一年的畢業時節走近時一點點變得真實。
隔著時空,一寸一寸撫摸相攜走過的路,似乎就能觸到“你”手心的溫暖。只可惜,就算等到夏日鋪天蓋地到來,也不是一定就能等到“你”。索性在連想念都變得生機勃勃的陽春三月,寫一封寄往夏天的信吧。
路途遙遠,時光悠長,所以,現在就開始,現在就出發,趕去我們畢業分別的季節。“你”不需要動,甚至不需要踮腳張望,只要站在夏日中央靜靜等待就好,等待信與想念的到來,等待一次隔著薄薄信箋的重逢。
橘黃的路燈仍然那么準時地亮起,廣場上的身影越來越少。有時候我總在想:會不會突然有一天,所有人都消失不見?
時光太殘酷,使那些曾緊緊聯系在一起的伙伴不知不覺間散落四方,再回不去曾經。但似乎,我們都錯了。緣未盡,人未散,我們只是一起長大了。
那天,放假回家。恰巧廣場有文藝匯演,我帶著小侄女擠進了密密麻麻的人群。專注地欣賞著。良久,我隱約聽到有人在叫“橙子”,驚訝地回頭,卻一無所獲。興許是錯覺,于是又失落地恢復原樣。
當四周慢慢安靜下來。我更真切地聽到了“橙子,橙子”的叫聲。我鉆出人群,終于發現了站在外圍的你。你是我曾經的玩伴,我們一起嬉鬧了六七年時光。在我進入高中后。我們失去了聯系——其實只是咫尺之遙,但依舊遇不到。分開后,“橙子”這個外號也便許久不曾聽到了。
意想不到,再見是這般情景。兩年多沒有碰面,沒有聯系,以為時光無情地拉開了我們的距離,結果再見面時,彼此卻輕而易舉就熟絡起來。我們以另一種音容重逢,誰都不復當初模樣,但這無關緊要,我們還是可以迅速找回自己曾經扮演的角色,歡快地談天說地,似乎瞬間回到過去。我們在不經意間說到了過往。
“我記得,以前的夏天,盡管悶熱,你會帶我們騎自行車去轉悠,一玩就是一下午。”
“是的,我還記得,你帶著我們在你家屋頂玩捉迷藏。我們都熱得大汗淋漓。”
北島說,記憶有如迷宮,打開一扇門,就會出現另一扇門。果真如此。越來越多的陳年往事在一個清風徐徐的夜晚打開了封印。很多事情,只能和特定的人分享,因為只有他們才會懂。向其他人描述,再怎么繪聲繪色,別人也無從體會,笑一笑,就過了。這許許多多的瑣碎記憶,由故事里的主人公共同緬懷,那是一種說不出的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