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色和平



冰川西側冰舌的融水,先自行流淌一段,再和東側冰舌的融水匯到一起。我們越過了東側冰川的這條融水,走到了冰舌跟前,近處看這個正在消融的遠古龐然大物。看著面前幾千歲的冰化作水,內心是敬畏與緊張。
更讓人緊張的,是這條冰川的歷史數據和變化趨勢,直指人類的未來。
大多數人對冰川的理解,僅停留在旅游景觀的觀賞上;但對于氣候變化研究和行動倡導的專業人士,則是把冰川視為氣候變化對環境和人類生活影響的指示器。
冰川對于人類的意義,以及人類研究冰川的最原初的動力來自于,它是同體形態的淡水水庫,儲存了地球上75%的淡水。
新疆是極端干旱區之一,冰雪融水是重要的水資源供給來源,天山有著“中亞水塔”之譽。
祁連山冰川觀測站的故事之后,我們繼續分享跟甘肅省科學院防災所及中科院專家沈永平研究員在2018年夏天考察中去劍的第二站——天山l號冰川。當歷史遇見未來
最早到達天山l號的中國科學家們,就是尋找水源而來。烏魯木齊河是烏魯木齊市重要的城市水源之一,是烏魯木齊市的母親河;這條河年內徑流中,26.7%的水量來白冰川融水的補給。
六十多年前,科學家們順著烏魯木齊河來劍上游,經過高山峽谷,經過山上游牧的哈薩克族的帳篷和羊群,經過沿路多條冰川,最后到達了河流的源頭:兩條朝北山坡上的連為一體的冰川,這就是天山l號冰川。
其中的“1號”即是由當年的研究編號而來。1959年,在烏魯木齊河的源頭,天山山脈天格爾山中建起了冰川觀測試驗站。
我們的團隊也是沿著烏魯木齊河溯流而上,走的這條路曾經是穿過天山的南北疆聯通道路,和重要的旅游路線;從2006天山1號禁止游客進入后,這條路就沒什么人走了。我們先來到了位于海拔2130米的中國科學院天山冰川觀測試驗站(天山站)基站,比起之前去過的祁連山站,天山站的基站居住和工作條件都要好一些。
再往上開車行進35公里左右,才會到達位于海拔3545米的高山站,是野外考察人員和站點觀測人員的住所和后勤設備存放處;從這里再走5公里,就到了天山1號腳底下了。
早年的旅游者看到的天山1號冰川,像一個“V”字形,或者說像肩膀垂下的手臂,在山的底部相握;從1993年開始,這兩只手永遠地分開了。
之前在祁連山考察,拍攝老虎溝12號冰川時,遇到陰天;這次在天山,天氣很好,頭一天在基站還看到彩虹。可是當我們走到了林線以上、冰川腳下,又進入灰色系的世界。
冰川西側冰舌的融水,先白行流淌一段,再和東側冰舌的融水匯到一起。我們越過了東側冰川的這條融水,走到了冰舌跟前,近距離與這個正在消融的遠古龐然大物共處,親眼目睹幾千歲的冰化作水,內心敬畏、緊張。
更讓人緊張的,是這條冰川的歷史數據和變化趨勢,直指人類的未來。正在消失的天山1號
天山l號冰川白1959年有觀測數據以來一直處于退縮趨勢。原來匯流為一體的東西兩支,也于1993年分離成獨立的兩條冰川,而且這種退縮趨勢還在加劇。
1981年天山站進入世界冰川監測服中心( WCMS),是WC.MS冰川監測網絡中的10個重點冰川之一,中亞內陸冰川的代表觀測站點。
詳盡的數據告訴我們,從1986年到1996年,天山1號冰川的物質平衡變化開始加劇;1996年以后的10年,變化愈加劇烈。全球氣溫的升高,在冰川消融中起到70%的作用,l號冰川的消融趨勢,與全球和局部氣溫的升高同步。
天山站站長李忠勤說,如果按照目前冰川消融和退縮速度計算,再過50年,天山l號冰川就會從地球上消失,其問的2030年,天山l號融水徑流將于達到峰值后快速減少。
新疆有20695條冰川,其中超過80%的冰川(指數量)體量小于1號冰川,而體量越小的冰川消亡速度越快。這意味著,極端情況下新疆80%的冰川(指數量)將在50年后面臨從地球上消失的風險。
新疆冰川的這些變化影響的不僅僅是河流的補給,這些變化還會影響局部氣候,李忠勤站長說,這方面的研究還比較少,只能說,這導致的問題非常復雜,而且并不樂觀。天山沒有童姥,個個都是俠客
在中科院和有關部門的大力支持和幫助下,經過多年的努力和建設,天山站已經成為一個在中國外有一定知名度的觀測、試驗和研究的野外基地。
天山站獲得的殊榮不斷:1988年成為首批中同科學院對外開放臺站、1997年中同科學院野外臺站評審中被評為A類站,同時被授予野外工作先進集體……中國的眾多冰凍圈科學家,大部分都曾在天山站實習或研究;包括曾擔任過氣象局局長、IPC.C第四次、第五次評估報告第-T作組組長的秦大河院士。
我們到達天山站基站當天,就遇到一群從高山站下來的大學生,他們剛剛結束了5天的實習。他們興奮地描述著在山上的T作:穿著防水靴登上冰川,站在冰川上幾個小時,從儀器里收集測物質平衡的數據。打地鋪,吃干糧,沒有白來水和室內廁所……但他們并不覺得這是困難。
冰川研究的T作,需要面對高海拔和寒冷的挑戰,在有限的條件下不僅要生活,還要收集數據,遠離白己熟悉的生活和家人朋友……然而在這里,有壯美的野外景色,有冰川帶給人的震撼,以及科學家的使命感。
天山冰川站分基本站、高山站和阿爾泰山冰川積雪與環境觀測研究站,從不同站點匯總上來的大量信息,給我們呈現了區域性的變化。
在天山站做研究的學者,早就意識到,在干旱的中亞地區的這些重要冰川,對人類最直接的意義是水源,但也早就超出了水源那么簡單;冰川研究與氣象、氣候、災害等話題的關聯也越來越緊密與復雜。
“我并不是冰川消融的影響方面的專家,”天山站的李站長帶著學者的謹慎和對科學的謙遜介紹到,“但是要是我們以為冰川消融,只是影響了河流的徑流量,顯然是低估了這一影響。短期來說,冰川加速消融和提前消融,會增加河流的徑流量;結合氣溫升高的因素,會改變區域的小氣候,可能會導致暴雨、洪水等等極端天氣;這將是鏈條式的劇烈的反應。”
李站長的表情一點也不輕松,天山站承擔著氣候變化影響、及其應對的各種研究的基礎T作。從天山站,從天山1號冰川,從這群謙虛和堅韌的學者口中,我們聽到一個聲音:冰凍圈告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