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的那場“冬之旅”

李安琪

【摘 要】那些因傷害或被傷害而深陷苦楚的靈魂能否獲得救贖與解脫？以兩位老人的故事為線索，昔日好友老陳與老金相愛相殺的關系，牽絆了幾十年。一場冬之旅是對懺悔與原諒的思考，更是對殘忍現實下的于心不忍。

【關鍵詞】冬之旅;懺悔;救贖;原諒

中圖分類號：J805?文獻標志碼：A ? ? ? ? ? ?文章編號：1007-0125（2019）18-0025-01

雨夜將城市籠罩著模糊的光暈，本是一個不宜出行的日子，內心卻被藍天野與李立群主演的話劇《冬之旅》召喚，帶著憧憬與好奇走進劇院，來一場雨夜的“冬之旅”。

由賴聲川導演、萬芳編劇的這部作品，原名《懺悔》，幾經修改，便成了現在的《冬之旅》。《冬之旅》本是著名音樂家舒伯特的一組套曲，根據德國詩人繆勒的詩歌創作，曲調中通過多重意向的借用與表達，使整個音樂作品中透露出凄涼與惆悵的基調。“文革”時期因好友陳其驤性格的懦弱與錯誤的舉動，害得老金入獄。老金的愛人婉生向陳求救，卻被當時剛放出來的陳其驤拒之門外，含冤而死！老金家破人亡，在十平米的監獄中飽受折磨。“文革”結束以后老金一直無法忘記對老陳的怨恨，絕望孤獨地生活著，靈魂深處只有舒伯特的曲調陪伴在身邊。老陳成了一名翻譯家、詩人，成為別人口中的“驤老”，帶著對昔日好友的愧疚在文字的海洋中獨舞，整日沉浸于愛略特的詩篇中。

劇本雖以兩位老人的故事為線索，但筆指黑暗年代里文人的遭遇以及他們心靈的懺悔與救贖。編劇并沒有刻意嘩眾取寵描述那個時期的黑暗與迫害，而是通過陳其驤要寫回憶錄這一線索，將兩位普通老人之間的恩怨勾勒出來。

冬天是一年中最后的季節，也象征人生旅程的尾聲，大幕拉開，老陳在冬季親自到昔日好友老金家中拜訪。他帶來了老金最愛的舒伯特的唱片、承載著他們青春記憶的相片，還帶來了對昔日恩怨最誠懇的歉意，老陳不忍也不敢直視曾經血淋淋的回憶，只能通過這種溫和輕盈的懷舊方式，來與老金取得進一步和解，得到他的原諒。但對于他的到來，老金始終無法釋懷，一直冷眼相看。老陳想要的不過是老金的一句“原諒”，這卻是老金怎么都說不出口的字眼。兩人的第一次見面不歡而散！

第二次見面是在花園里，老金被查出患有癌癥，老陳聽到消息后趕到老金家里，卻被保姆告知老金去了花園。蕭索環境的映襯下，兩人坐在花園的石凳上，患病的老金開始對陳其驤的態度有了轉變，但當年的事就像是結巴的傷口，看似平靜的外表下卻是兩人內心的波濤洶涌。

老陳在回憶錄《水上的名字》中坦然面對自己曾經的懦弱，大獲成功。但世俗的紛擾讓老金久久不能平靜，他為了自己心中的底線給老陳寄去了一份“聲討信”。悲劇永遠是與戲劇性相互裹挾而來，在人生即將結束的終點，想求得原諒的老陳永遠遺忘了自己的錯誤，患病的老金在經歷三次手術之后依然保持清醒。兩人又一次在公園見面，老金對老陳說出“我愛你”之后便追隨愛人而去，那份聲討信也隨著老陳的遺忘化成一縷青煙。我想陳其驤愿意面對自己錯誤的那一刻，在回憶錄中還原事件的那一瞬，老金應該就已經原諒了他，老陳永遠不能原諒的是自己，最終將無處安放的心罪，帶入遺忘的深淵。

故事最終，并沒有明確的結局，留給觀眾無限的揣測，也許老金已經走了，也許他依然活在過去的回憶里，這都不重要了，燈光漸滅，故事落幕， 舞臺上空留陳其驤的一聲嘆息！

本劇以套曲為名，賴聲川也將“舒伯特”請到舞臺之上，現場鋼琴伴奏讓他出現在老金的生活中，不僅是靈魂伴侶的外化，也豐富了舞臺的結構。舞臺由低到高分割成三個表演空間，第一層表演空間是紗布與石臺構建成的花園，老金的憤怒與老陳懺悔都在這里呈現，是熱烈與迸發;第二層則構建了兩位老人的起居室，呈現兩位老人的生活起居，用平行蒙太奇的手法，直觀地展現了兩位老人思想上的碰撞與靈魂的召喚，是冷清與克制;第三層是鋼琴伴奏與吟唱的白衣男子，是冷峻的思考與情緒的渲染。整個舞臺布置采用灰黑色的基調，紗幕上投影《冬之戀》的詩句，從旋律與詩歌中映襯了人生遲暮與冬的衰敗、蕭索。在這三層空間中，老金與老陳這兩位昔日好友完成了寒暄、懺悔、指責、尷尬、無奈、孤獨的情感變化。

藍天野飾演老金，整個表演過程都在刻意壓低自己的聲線、控制感情，將“老金”這位帶有“文革烙印”的怪脾氣老頭演繹得冷峻中帶有溫情，困境中不失傲骨;李立群飾演的陳其驤更加恣意，請求原諒時認真而誠懇的態度，陷入遺忘泥潭后表現得如兒童般單純美好。讓觀眾對這位懦弱自私而又心地善良的老頭怨恨中又帶有點同情。觀劇后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究竟如何評價老金與老陳的關系？我覺得兩人之間可以用“相愛相殺”四個字來形容。老金雖一直怨恨老陳，但是友誼的牽絆并沒有讓他們走向仇恨的深淵，老金會在老陳犯病的時候給他拿藥;也會在他遺忘一切的時候告別怨恨輕輕離開，讓一切回到最初。

“犯罪的人不可饒恕，那不肯饒恕是不是也是一種犯罪？”劇作者用一種哲學的思辨去詰問觀眾，犯罪與饒恕之間到底是一種什么關系？一千位觀眾也許會有一千種答案，但是《冬之旅》中的老金與老陳的經歷讓觀者在痛中感受到溫暖。

參考文獻：

[1][奧]舒伯特.冬之旅聲樂套曲[M].北京：人民音樂出版社，2000.

[2]萬方.冬之旅[M].北京：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