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尊可敬的學者 可親可愛的長者

【引言】 ?這篇文章是我在2016年袁靜芳老師80壽辰慶賀活動中的發言，因當時疏忽，沒有公開發表。雖然時隔兩年，但我覺得仍然值得公開發表，供大家閱讀并學習袁靜芳老師的敬業和無私。

中央音樂學院音樂學系舉辦袁靜芳老師80壽辰慶賀活動，請我出席活動并講話。我雖然卸任院長了，但考慮到和袁老師相識多年、共事多年、交往多年，無論為師、為事、為友，袁老師都是我的榜樣。所以我答應一定參加，也一定發言。袁靜芳老師是一位成果卓著的教師，她先后在音樂學系開設8門大課，培養了數十名本科生、碩士生和24名博士生，是音樂學系培養博士最多的教授。她的科研成果也十分突出，研究領域涉及很廣，包括民族器樂、傳統器樂分析、樂種學、佛教音樂、道教音樂、古琴音樂、新疆維吾爾木卡姆、音樂數字化研究等等，而且科研成果獲獎頗多，在全國的影響力極大。袁老師還是一名出色的管理者，她曾經擔任過音樂學系民族音樂教研室主任、音樂學系系主任和遠程教育學院院長等職，尤其是中央音樂學院現代遠程音樂教育學院是在她的努力下創建的全國藝術院校中唯一一所遠程教育機構。我還沒來得及收集袁老師在各個方面所取得的成績，只是憑記憶粗粗一說。有關教學、科研和行政管理等方面的工作，我想其他老師和同事，尤其是她的學生會認真研究和總結，并把它寫出來供大家學習。在這里我只是想把我和袁老師相識和交往38年來，作為學生、同事和朋友所遇到的一些印象深刻的故事寫出來，以表達我對袁老師的愛戴和崇敬。

一

我是“文革”后音樂學系第一屆學生，1978年9月入學。開學典禮之后各系召開師生見面會，我在見面會上認識了袁靜芳老師。那時系里的老師在我的心目中都很“高大”，張洪島、陳宗群、于潤洋、汪毓和、馮文慈、金文達、毛宇寬、董維松、耿生廉、鐘子林、何乾三、張前、蔡仲德等等，但他們的自我介紹都顯得很謙虛，而且和藹可親。袁老師的自我介紹很簡單，但她的樸實和干練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后來，袁靜芳老師給我們班上民族器樂專業課，她備課十分認真，每次上課都講得滿滿的，好像生怕我們“吃”不飽。那時侯的教學設備十分落后，任課老師還要提著一架賊重賊重的“601”錄音機來上課，袁老師每次都帶了很充足的開盤錄音帶，這又增加了攜帶的重量。記得有一次袁老師給我們講“江南絲竹”，我聽得很入神，因為我非常喜歡這個樂種。入學考試時，我還寫過一篇關于江南絲竹的文章作為報考的材料寄給學校。下課后，我特別舍不得離開教室，還想再多聽會兒音樂，就趁袁老師即將離開課室那一剎那鼓起勇氣說：“袁老師，我還想多聽聽剛才您放過的音樂，能否把錄音機和磁帶借我一下，我聽完就給您送到辦公室。”袁老師起初一愣，但她馬上就對我說：“錄音機不能借給學生，你還想聽的話，中午可到民族音樂教研室來聽。”我喜出望外，匆匆吃完午飯后，按照約好的時間來到指定的辦公室。袁老師已在辦公室等我，她告訴我怎么用錄音機，并且還拿給我幾本江南絲竹的樂譜，要我對著樂譜聽音樂。一切安排好后，我才知道她還沒吃午飯，她說：“你聽完后把門帶上，我吃飯去了。”那是我第一次和袁老師交往。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學生，雖然在課堂上與袁老師有交流，但我們之間并不是很熟。她居然能對我那樣的熱心，而且那樣的信任我。想起那時的師生關系，不禁令我感慨萬分！正因為袁老師的這次幫助，我幾乎要選擇民族音樂作為學習的專業。盡管我后來選擇了西方音樂史作為專業，但仍然一直深愛著民族音樂，以致后來在研究音樂美學的過程中毅然把著眼點放在了對中國傳統音樂的美學問題研究上。

1980年我上大二時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在一次支部會上，我才知道袁靜芳老師當時還不是黨員，但她是入黨積極分子，在60年代就已經向組織遞交了入黨申請書。據說支部幾次討論她的入黨問題都未能通過。當時的黨支部是師生同一，后來討論袁老師的入黨問題時我也參加了。會上，音樂學系黨支部內部的“文革”遺風依然很盛。我簡直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知哪來的勇氣，為袁老師辯護了一通，并明確表態同意袁老師入黨。記得后來學生黨員安平也明確表態同意袁老師入黨。系黨支部不久就召開了袁老師的入黨會議，會上，袁老師的發言讓我很敬佩。她絲毫沒有提到自己申請入黨多年卻一直被擋在黨員門外的委屈。一切從正面表態，表現出很寬闊的心懷。許多年后，袁老師當了系主任，她對系里的每一位老師都很關心，包括當年曾經竭力反對她入黨的老師。袁老師真是一位心胸開闊、心地善良的人！聽老教師說，袁老師人品很好，也很正直，“文革”期間從無出賣過任何人，她守口如瓶，寧愿自己受委屈也不會告發他人。

二

1983年我畢業留校工作，身兼兩職，音樂美學教研室教師和音樂學系學術秘書，楊明英老師任行政秘書。這期間我經常往來系辦公室和教研室之間，有時晚上到辦公室看書路過民族音樂教研室，總是遇見袁靜芳老師去辦公室工作;而每當我離開辦公室時袁老師那里依然還亮著燈。袁老師是音樂學系最勤奮的教師之一，難怪她的學術成果如此豐碩！1987年，藍玉崧先生任系主任期間，應福建省藝術研究所邀請，他帶我和袁靜芳老師前往福州講學。那時，我還是講師，擔任音樂美學教研室副主任。我比較年輕，本應多照顧兩位長輩，但在福州期間反倒是袁老師對藍先生和我關懷備至。我常常開玩笑說，吃飯要挨著袁老師坐，她會一直給你加菜。袁老師待人和善，也很熱心，特別懂得照顧別人，但有時難免也顯得婆婆媽媽，也因此得到一個昵稱——袁大媽。

1990年音樂學系領導班子換屆，鐘子林老師任系主任，潘必新老師任支部書記，我和袁靜芳老師任副系主任，我分管教學和學生工作，袁老師負責科研和行政工作，楊明英老師任系秘書。用一些老師的話來說，這是音樂學系最和諧、最務實的領導班子。我們的確工作得很愉快，也做了許多工作。這期間，三位老師都對我非常照顧，我也從他們身上學到了許多優秀品質和工作方法。袁老師和我作為不同分工的副系主任，更是對我百般照顧，許多時候，她都盡量多承擔一些系里的工作，讓我有多一些時間去備課和從事科研。記得有一次我帶學生到延慶參加社會實踐兩周，這期間正好遇上學校布置各系修訂教學大綱，這應該是我的工作，但為了保證系里各門課的任課教師保質保量如期完成教學大綱的修訂，袁老師不僅替我去學校開了會，而且會后及時召開教師會議布置有關工作。否則等我兩周后回來再抓這項工作，一定會影響全院的工作進程。袁老師是一位顧全大局的領導干部，在工作上她從不計較別人做多做少，而只是自己一味地把工作做好。也正因為如此，她以出色的工作換來了大家的信任，1994年音樂學系領導班子換屆時，她被推選為音樂學系系主任，而且連任兩屆直至1999年中央音樂學院遠程音樂教育中心（后改稱學院）成立，她才離開音樂學系到新的領導崗位就任。

三

1992年我被調至學院任副院長，主管教學和科研。1994年因劉霖院長病休，文化部黨組決定由我來主持全院的行政工作。這期間正好遇到音樂學系領導班子換屆。受學院黨委的委托，我參與了音樂學系的換屆工作。由于袁靜芳老師在擔任副系主任期間受到大家好評，換屆工作很順利，她被院黨委任命為音樂學系系主任。1995年學校面臨教學改革，本次教學改革的主要工作是修訂學年學分制教學方案。中央音樂學院學年學分制教學方案于1985年開始實行，經過10年的實踐，事實證明學年學分制教學體制對提高學校的教學質量和推進學科建設起到良好的作用，但同時也暴露出一些問題，主要是選修課和必修課的學分比例和選修課的課程質量問題，而這些問題的解決主要取決于音樂學系和作曲系的支持。袁老師作為系主任，在學院這一輪教學改革工作中立下了汗馬功勞，她不僅領導音樂學系調整本系的課程結構，而且為全院增加選修課的開設和提高選修課的教學質量做了大量工作。這次教學改革是我擔任院領導并主管教學科研以來最重要的一項工作，袁靜芳老師給予我以最大的支持，令我十分感動。上世紀90年代中期，教師的收入普遍較低，尤其是音樂學系的教師較少有外快。為了提高音樂學系教職工的收入袁老師想盡了辦法，并取得顯著成效。當時，大家有感于袁老師想辦法為改善全系教職工的待遇作出努力，給她起了另一個昵稱——袁老板。

1999年教育部為落實高等教育全面普及和推行網絡優質教育，在全國部分重點高校試行網絡教育，選擇一些教育資源豐富且網絡技術先進的學校成立現代遠程教育機構。袁靜芳老師在以往的科研工作中涉及過民族音樂的數字化建設，她得知教育部開發網絡教育的新思路后，毅然提出在中央音樂學院建立遠程音樂教育機構的想法。我院雖然有豐富的音樂教育資源，但數字化和網絡技術十分薄弱，特別是如何開展音樂專業的遠程教育，這是網絡教育的一個難題。但袁老師提出從音樂學和音樂教育入手，從聯合具有網絡資源的教育企業開始逐步走向自主辦學的思路，并積極為之努力。最后，終于在袁老師和她的團隊共同努力下，中央音樂學院創建了全國藝術院校第一所，也是迄今為止唯一的一所現代遠程教育學院。袁老師擔任院長長達12年，在她的領導下，中央音樂學院遠程音樂教育學院不僅為全國乃至海外提供了優質的音樂教育資源，而且還為學校的課程建設和創收做出了杰出貢獻。遠程音樂教育學院所制作的課程中有12門課程獲國家級精品課程，8門課程入選精品課程優質資源共享課。遠程音樂教育學院每年為學院創收近千萬元，這在當時學校經費欠缺、教職工收入較低的情況下，無疑是雪中送炭。

2007年袁靜芳老師得知教育部科技司和科技部高新技術司正在組織申報國家科技創新項目，就向學校提出申請希望從遠程音樂教育的角度申報科技創新項目《音樂數字化關鍵技術及其應用》。這是一件在當時來說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第一，科技部有史以來從未接納過藝術類的項目;第二，中央音樂學院在科技部眼里不是一個科技創新機構。面臨這樣一個局面，袁老師卻鍥而不舍、勇往直前。她憑著一顆執著而持久的心，聯合多所學校和科研機構，經過多方面的努力終于得到科技部的審批，同意作為科技支撐項目立項。當然，在申報和審批過程中，有許多人為之努力，最后的成功的確凝聚了不少人的心血;但在這個過程中袁靜芳老師應該說是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之所以說決定性，并不是因為袁老師在某個環節中起到了決定性作用，而是因為她那不可摧毀的力量和韌性一直在激勵著每個人。《音樂數字化關鍵技術及其應用》被科技部立項，是我國藝術教育領域在科研項目上的重大突破。在項目的實施過程中，因涉及到多所學校和科研機構，袁老師竭力做好協調和組織工作，經過三年的努力終于順利結項。該項目作為數字化音樂教育的成果，先后被評為北京市優秀教學成果一等獎和全國優秀教學成果國家級二等獎。

袁靜芳老師的確是一位可尊可敬的學者，也是一位可親可愛的長者。作為學生，我目睹了她幾十年來的教書育人和辛勤耕耘;作為同事，我目睹了她孜孜以求、永不停息的工作精神和豐碩的研究成果;作為朋友，我目睹了她在別人有困難的時候總是伸出無私援助的雙手……令我最欽佩的是，袁靜芳老師無論在何時都能堅守著一顆持久的心，持久意味著敬業與責任，意味著執著與堅定，也意味著穩定與平和。這就是我心目中的袁靜芳老師！在袁老師80壽辰之際，我衷心祝愿這顆持久的心長存并永遠伴隨著她，也衷心希望這顆持久的心永存，能夠代代相傳并永遠伴隨著每一個人！

王次炤 ?湖南師范大學“瀟湘學者”特聘教授、中央音樂學院教授

（責任編輯 ? 榮英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