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蘇聯衛國戰爭中的中國人

黃金生 王曉易 郝健

據不完全統計，二戰期間，共有四五百名中國人以不同的方式，參與了蘇聯反對德國法西斯和日本軍國主義的戰爭。2015年5月7日，習近平在出席俄羅斯紀念衛國戰爭勝利70周年慶典前夕，在《俄羅斯報》發表題為《銘記歷史，開創未來》的署名文章，回顧了中華民族熱血兒女和俄羅斯人民在反法西斯和軍國主義的戰斗中相互支持、相互援助、并肩戰斗的歷史。

李特特：成為輕機手槍手

在抗日戰爭進行得如火如荼的時候，中國共產黨為了培養下一代接班人，曾向蘇聯國際兒童院輸送了40多名革命戰士的子女，讓他們進入蘇聯學校，學習知識和技術，以便戰局初定后回國重建家園。

在蘇聯國際兒童院，中國孩子占了近20%。其中包括毛澤東的兒子毛岸英和毛岸青、女兒李敏，劉少奇的女兒劉愛琴、兒子劉允斌，朱德的女兒朱敏，瞿秋白的女兒瞿獨伊，蔡和森的兒子蔡博、女兒蔡妮、蔡轉，李富春、蔡暢的女兒李特特……

1941年，德國向蘇聯發動侵略戰爭，一切平靜都被打破了，這些國際兒童院的孩子們經歷了時代的巨變和人生中的第一次考驗。

他們一起參加軍事訓練，去工廠和集體農莊勞動，幫著收麥子、收土豆、在森林里伐木頭;參加縫紉組縫制軍衣、帳篷，還到市內醫院幫助救護傷員。

1924年出生于法國的李特特，父親是李富春（新中國成立后曾擔任過國務院副總理），母親是蔡暢（新中國成立后曾擔任過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全國婦聯主席）。17歲的她剛到蘇聯國際兒童院一年，衛國戰爭就爆發了。

當時，大一些的孩子要參加很嚴格的軍訓，長途步行和滑雪都是軍訓科目。男孩女孩都要去森林參加伐木勞動，男孩的任務是每天2立方米，女孩則是1.7立方米。

李特特除了進工廠勞動以外，還被作為后備軍培養。她每天要背著30多公斤重的裝備完成90公里的滑雪行軍任務，還要跟軍人學習射擊。在“一切為了前線”的旗幟下，她投入到長達4年之久的反法西斯戰斗行列。到了戰爭結束，她獲得“輕機關槍手”的證書。

李特特還執行過防空任務，這個工作同樣兇險萬分。一次，敵機轟炸，投下的燃燒彈是子母彈，在空中爆炸后四處迸飛，其中一枚乒乓球大小的子彈落在她身邊，敏捷的她按照訓練時的處理辦法立即用工具將其抄起，投入了阻燃桶，燃燒彈失靈了。事后她后怕不已，因為一旦動作稍慢，燃燒彈就可能把她點燃了。

李特特還曾擔任戰地醫院護理員，除了每天給傷員換藥、喂飯，還有一項重要任務，就是將傷員的斷肢收集起來埋掉。當時面對滿桶的斷手斷腳，她深感恐懼，但從未想過退縮。

在莫斯科會戰中，李特特和伙伴們與莫斯科人民一起挖反坦克戰壕。她后來回憶道：“在零下40攝氏度的天氣里，泥土凍得比石頭還硬，血從棉手套里滲出來，后來我就干脆不戴手套，血和泥土混在一起。”

1942年冬，李特特與同學輪班，暫時回到宿舍過夜，但由于供暖條件差，宿舍的墻上經常結兩指厚的冰。有時晚上醒來，被子已經凍在墻上了。

蘇聯衛國戰爭勝利后，李特特獲得一枚衛國戰爭紀念勛章。

毛岸英：開著坦克進入柏林

1941年，德軍迅速向蘇聯首都莫斯科推進時，毛岸英和毛岸青正住在伊萬諾沃市的國際兒童院。

1942年5月，20歲的毛岸英用俄文給蘇聯最高統帥斯大林寫了一封信，要求上前線，信后署上自己的俄文名字“謝遼沙”，同時注明自己是“毛澤東的兒子毛岸英”。

信投出去十幾天都沒動靜。碰巧，這時蘇軍政治部副主任曼努意爾斯基到伊萬諾沃市國際兒童院看望各國的孩子們。毛岸英靈機一動，對曼努意爾斯基說：“我想求您幫個忙，我要參軍上前線！”

曼努意爾斯基說：“不可以，你是中國人，沒有加入蘇聯國籍，上戰場還輪不上你。”毛岸英說：“曼努意爾斯基同志，我想問一個問題，您說共產國際這幾個字怎樣解釋？”沒等曼努意爾斯基回答，毛岸英便自己答道：“共產表示世界走向一種大同，這叫做共產主義。各個國家不同種族的人，人人平等，共同富裕。國際，就是國際主義。我爸爸在中國打擊日本法西斯，斯大林同志在蘇聯打擊德國法西斯，目標都是一個，反法西斯是全世界人民的共同責任。不錯，我是中國人，也沒有加入蘇聯國籍，但這并不妨礙我去履行國際主義的義務啊！”

曼努意爾斯基被深深打動了，不禁點點頭。毛岸英馬上“變通”要求：“將軍，我馬上就要讀完八年級，請您幫助我進軍校吧，我要學習軍事，掌握打擊侵略者的本領！”

曼努意爾斯基看他決心這么大，便答應幫忙。不久，毛岸英就接到去蘇雅士官學校報到的通知。

離開軍校后，毛岸英被授予蘇軍中尉軍銜，參加白俄羅斯第一方面軍，在坦克部隊任連指導員。

在炮火紛飛的反攻戰場上，毛岸英不怕犧牲，英勇頑強，哪里有負隅頑抗的德國鬼子，他就帶領坦克連沖到哪里，一路戰斗，一直到攻克柏林。1945年5月，蘇聯衛國戰爭取得勝利，斯大林在莫斯科接見毛岸英，為了表彰他在衛國戰爭中的表現，斯大林贈送給他一把手槍，以作紀念。

唐鐸：帶血作戰的“飛將軍”

在參加蘇聯衛國戰爭的中國人里，有一位赫赫有名的“飛將軍”，他就是1955年被授予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少將軍銜的唐鐸。

唐鐸算得上一個傳奇人物，是在孫中山關懷下培養出來的中國軍隊第一批“空中驕子”。1925年，他被廣東革命政府選派到蘇聯空軍院校學習，準備日后回國組建中國自己的空軍。誰知由于政局變幻，唐鐸在蘇聯一呆就是28年。1935年秋，唐鐸被選參加蘇聯慶祝十月革命的盛大閱兵式，并作為“排頭兵”在飛機群前面領隊飛越莫斯科紅場上空。

這是蘇軍歷史上罕見的第一次給外籍軍人這樣的榮譽。

蘇聯衛國戰爭開始后，唐鐸多次向上級報告，申請上前線，但始終未獲批準。

一直到1944年，唐鐸才如愿以償，擔任蘇軍某空中射擊團副團長。到前線后，他先后在蘇聯、波蘭和德國境內參加了著名的白俄羅斯戰役、波羅的海沿岸戰役和東普魯士（今分屬波蘭和立陶宛）戰役。尤其是在向東普魯士進攻的決戰階段，唐鐸和戰友們冒著德軍強大的防空火力，準確地將一顆顆重磅炸彈投向敵陣，成功掩護了地面部隊的攻勢，為全殲德軍中央集團軍群立下汗馬功勞。

唐鐸后來回憶這段歲月時，不禁感慨萬分：“在那些日子里，飛機幾乎都是帶血作戰的，因為每次作戰回來，后面的空乘戰斗人員有的受傷，有的犧牲，在特別緊急的情況下，人們就把犧牲者抬下去，把飛機檢修一下，換上另一個人，立即起飛參加戰斗。有一次飛機返程時，我在跟機艙后部的射擊手說話，說著說著，射擊手就沒聲了。我以為他睡著了，等飛機著陸后，才發現他已經犧牲了。”

由于在衛國戰爭中的杰出貢獻，唐鐸獲得了衛國戰爭中的最高榮譽——蘇聯衛國戰爭勛章。

胡濟邦：蘇德戰場上唯一的中國記者

在蘇聯衛國戰爭的戰場上，有一位中國女性，她是蘇德戰場上唯一的中國記者，是唯一持有外交官護照的記者，是在前線堅持時間最長的記者，她還是中共秘密黨員。她就是胡濟邦，全程經歷了衛國戰爭，足跡遍及斯大林格勒、列寧格勒、莫斯科戰場和波羅的海。在各大扭轉歷史的戰場上，都曾留下她的身影。

1933年，說一口流利英語的胡濟邦進入國民政府外交部工作。2年后，時年25歲的胡濟邦，被派往駐蘇聯大使館任新聞秘書，并兼任《中蘇文化》雜志駐蘇記者，這是中國有史以來正式派駐國外的第一個女性外交人員。

這一去就是13年。從蘇德戰爭爆發到結束，胡濟邦一直呆在蘇聯，親歷和目睹了整個戰爭。

在蘇聯，她跑遍蘇聯各大戰役的戰場，如莫斯科保衛戰、斯大林格勒保衛戰……多次死里逃生。她拍攝了大量珍貴照片，寫出無數篇戰地報道。她曾回憶道：“在蘇德戰場上，我帶著愛，帶著恨，真實地記錄下許多戰時的實況。”

在斯大林格勒，胡濟邦曾受到了陸軍總司令崔可夫的單獨接見，還在一間小屋里采訪了被俘的德軍元帥保盧斯。1943年2月6日，斯大林格勒保衛戰大捷后的第4天，胡濟邦從戰地向國內發回了專電《解放后的斯大林格勒》，報道真實而準確。胡濟邦筆下蘇聯軍民不屈不撓抗擊德國法西斯的精神，給正在頑強抗擊日軍的中國軍民以極大鼓舞。

胡濟邦不光報道新聞，還親自參加戰斗。有一次，她正在采訪戰場上的傷員，身后百米處突然沖出來一個德軍士兵。發現危險后，胡濟邦撿起傷員掉在地上的手槍，抬手一槍就干掉了撲過來的德軍士兵。

胡濟邦還有著罕見的語言天賦，她采訪過斯大林、羅斯福、丘吉爾、杜魯門、戴高樂、鐵托等盟軍各國領袖，使用的均是被采訪者的本國語言，包括俄、英、法、塞爾維亞語和德語等，這在世界新聞采訪史上十分罕見。

閻寶航：提前獲悉德軍將進攻蘇聯的情報

1941年6月29日，周恩來為《新華日報》撰寫社論《論蘇德戰爭及反法西斯的斗爭》，富有預見地指出：“我們對蘇德戰爭，不能以一時的出入勝負為斷……我們可預言的是時間有利于蘇聯。納粹德國利在速決……只要蘇聯的主力在，物力在，時間久，法西斯侵略者必然要遭受最后的慘敗。”

周恩來發表此文時，距德軍進攻蘇聯不過一周時間。

實際上，在6月上旬，周恩來就已經獲悉德軍即將進攻蘇聯的情報，并電告了中共中央。周恩來是如何提前知道這一情報的呢？原來，在周恩來領導下，在國民黨黨政要員身邊，有一名頗具傳奇色彩的中共情報英雄閻寶航。

1937年，閻寶航是蔣介石發起成立的“新生活運動總會”的總干事，是蔣介石身邊的紅人。

這一年，“東北抗日救亡總會”在上海成立，閻寶航被推選為常務委員，受中共中央北方局領導，閻寶航由此與周恩來相識。后由周恩來介紹，經中央批準，他秘密加入中國共產黨。受周恩來囑托，為建立情報機構，閻寶航舉家從南京遷移到重慶，住在重慶村17號，即“閻家老店”。“閻家老店”也因此成為中國共產黨開展地下工作、統戰工作的重要基地。周恩來把收集國際情報的任務交給了閻寶航，并由當時蘇聯駐華大使館武官羅申直接領導他的工作。

閻寶航活動于國民黨要人之間。1941年6月上旬，閻寶航在社交場合遇到國民黨元老于右任和孫科，他們告訴閻寶航，根據中國駐德國大使館武官桂永清近日傳回重慶的消息，德軍準備在1941年6月22日前后進攻蘇聯。

閻寶航聞訊后立即向周恩來報告，并向羅申報告了這一重大情報。

閻寶航對事實進行了分析，堅信這個消息是真實的，并將全面情況和自己的判斷報告給了周恩來。

周恩來贊同閻寶航的判斷，并于6月14日急電毛澤東，請他直接向蘇聯高層轉報這個消息。

6月16日，毛澤東命令迅速將此情報電告共產國際，通過共產國際領導人季米特洛夫轉交斯大林，這是斯大林收到的來自共產黨方面級別最高的情報。此時距德國突襲蘇聯還有6天時間。

6月30日，蘇聯致電中共中央表示感謝：“由于你們提供了準確的情報，我們得以在德軍進攻前宣布蘇軍進入緊急狀態。”

1944年夏，在重慶的閻寶航從國民黨軍委第三廳副廳長鈕先銘口中，得知第三廳存有日本關東軍在中國東北等地布防的絕密情報。在他想方設法借閱后，并全部拍照報送延安。在延安的周恩來看到情報后，立即判斷這份軍事情報十分重要，并綜合其他方面的材料，迅速向蘇聯方面通報。

蘇軍在攻克柏林之后，在遠東集結了150萬軍隊，于8月9日凌晨從西、北、東三個方面向日本關東軍發起全線進攻，給予日本關東軍毀滅性打擊。日軍被擊斃8.4萬余人，被俘57萬余人，蘇軍官兵犧牲1萬人。

（責任編輯：王文彩;參考資料：《那些曾經用生命保衛過蘇聯的中國人》《國家人文歷史》2016年6月30日、《俄羅斯衛國戰爭中的中國人》《海南日報》2010年5月10日、《中國人在衛國戰爭期間的高光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