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
臺灣電視劇《我們與惡的距離》的英文名是The World Between Us。很多人喜歡這個英文名,深以為然。
信息時代眾聲喧嘩,標簽泛濫,對于中文名,導演說自己拍這個故事的初衷其實是想“撕標簽”。作為建立在“最省力的規則”之上,達成對他人認知的一條“捷徑”,貼標簽潛在的危險在于,個體不被作為個體認識看待。編劇呂媛的想法是:“開始只是想寫某個社會矚目案件各個參與者的面向,寫著寫著卻感覺我們都參與其中?!?/p>
我們與惡不過一線之隔,甚至我們已不自覺地身處其中,這也許比惡本身還令人不寒而栗。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也許能夠看到形成這一社會困境的原因所在。似乎共存于同一片天空下的我們,其實身處不同的世界,彼此之間被一道長長的密不透風的高墻橫亙著,難以跨越,無法觸摸,每個人看到的彼此,多是借助于公共輿論和自己的需求所想象和臆測出來的,而缺少真正的看見,誠懇的檢視和包容,一些個體的困境、社會的困境因此而起。
直面社會公共困境和社會病征的電視劇作品一向并不多見。由一個無差別殺人事件引出對媒體、公眾、精神病患、受害者親屬、加害者親屬等各種面向的呈現(一切無不在矛盾和困境之中),在揭開社會創痛的同時,嘗試促動不同的立場達成彼此的理解和對話,態度自始至終冷靜、克制,尤其是,少有地選擇呈現那些通常不被媒體和公眾看見和了解的少數,比如加害者親屬,更是令人看到《我們與惡的距離》撫慰社會創痛的動人立意和誠懇的努力,引發好評如潮自在情理之中。
跟風是容易的,理性思考是困難的;憤怒和破壞是容易的,對話和建設是困難的;把傷口包住然后一揭而過是容易的,發現形成傷口的原因并療愈是困難的。然而,唯有去做那些困難的事,才有助于達成對人性更廣闊深邃的理解,在這一基礎之上形成健康的社會肌理,令整個社會獲得精神上的調整和安頓。
換一句簡單的話,我們需要看見自己,看見別人,看見社會,當我們之間的世界變成我們共同的世界,當我們不再成為彼此的束縛,相對理想的社會關系才有可能形成。
《我們與惡的距離》獲得的熱評從另一個層面也印證了一個事實:我們是多么缺少這類勇于揭開社會傷疤,意在讓社會和人心獲得局部性療愈的現實作品。
而回歸個體本身,它令我們警醒。一片又一片接踵而至的喧囂之中,當聲討的靶子一起投向一個個個體,我們是否可以離這股熱浪遠一些,再遠一些?支離破碎中,所謂的真相面目模糊,當我們并不具備明辨是非的能力,那么可否不要輕易發聲,不要成為壓在那些驚惶和恐懼之上的一份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