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月球的環形山那兒（二首）

昨非

流 水

沒有哪種語言

比哭泣更加善良

我如何向你描述

這些水草，因為感恩

在淚水中

游弋過綢魚的背脊

向著河岸的方向

我如何描述

一塊布匹從水中誕生

它是現實高度戲仿

夢想的結果

必須堅韌不拔

必須孤芳自賞

它的紋理

如此似是而非

它的密度和質地

如漁網般稀疏

如鉆石般精細

似一場世俗的

政治、商業或文藝

具有致命的誘惑

其實，是把

刻骨銘心的失敗

推到流水上重寫

在月球的環形山那兒

1

終于，我們來到

月球的環形山那兒，沒想到

梯子成了最奢侈的事物

在這樣一個絕對高度

不可能再存在一張梯子

讓我們得寸進尺

在曲高和寡之中

我們只需意念的一寸上升

就會如脫韁的飛行器

迷失于十億光年之外的宇宙

所以，我們深深后悔

攀到了這樣一個

至高無上的星球

現在是它最圓滿的八月

我們剛剛登陸，在環形山谷

遠離一切峰頂，我們

坐在下陷最深的盆地底部

回想過去，在地球之時

如何在月下，把一架梯子

挪到花園的墻頭

玫瑰在迷霧中

因為潮濕垂下了枝頭

我看到你酒色的羅裙下

裸露的腳踝

沾滿了櫻桃果皮

還有一些，被飛鳥叼去

那架梯子啊

由三種可能的血肉制成

藤蘿，竹子和木頭

無不指向，一個沉默寡言的人

險不可測的內心

他在深山起意一株藤蘿

或決心收養幾顆竹子或木頭

或在燭下，翻出制作的工具

當然，還有

他在夢里翻身

攀上了一架嶄新的梯子

2

在月球的環形山那兒

最重要的是石頭

因為萬物輕浮

需要石頭予以重壓

如果你曾經記得

用石頭擊打一個犯人

那也僅僅是過去

因為在月球的環形山那兒

扔出一塊石頭

它便會向上飛走

如果你曾記得，在口袋里

裝滿石頭自沉

在這里永遠不會發生

因為，這里沒有河流

連一滴水珠也沒有

所以如果你哭泣

你就是讓我落淚的美人

眼淚最為珍貴

其次就是石頭，再其次

才是倫理和科學

如果你在暗夜

當然沒有月光如水

把一塊石頭置于庭中

就會有人悄悄潛入

就像偷盜黃金的文字

就像偷盜情人的心

把這塊石頭偷走

讓父母們居住在左邊的帳篷

用石頭壓住巨大的拉繩

讓鄰居們居住在右岸的環形山谷

用石頭壓住他們的睡袋

還有祈禱的經書

你看，有些事還是會發生

父母會在吃飯時突然

扔下筷子拂袖而去

鄰人也經常起爭執

在這陌生的地域

因為沒有教堂尖塔

因為任何有高度的事物

都是一種羞恥

我們只好在帳篷里下跪

在這干涸的環形山谷

妄想一種深度的潮濕

比如，在地球的南方腹地

在一塊生病的苔蘚上

如何把你擁入懷中

并說，蠱惑我們的詩歌

是愛過的悲哀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