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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未參加一九六二年萊比錫春季展覽會原因探析*

2019-07-27 05:50:16
中共黨史研究 2019年6期

童 欣

冷戰初期,中國與民主德國是社會主義陣營內部的重要伙伴。對中國而言,民主德國地處冷戰前沿,又擁有發達的工業體系,所以兩國關系無論在政治上還是在經濟上都有重要意義。擁有700多年歷史的萊比錫展覽會(以下簡稱“萊展”),正是兩國交往的重頭戲。從1951年到1961年,中國每年都派團參展,而且還在1953年民主德國遭遇內政、外交重大困難時,給予其巨大的政治支持。然而到了1962年,北約國家因反對修建柏林墻而集體抵制春季萊展,民主德國十分需要社會主義陣營的支持,可是中國卻首次缺席萊展[注]① 1962年,中國僅派出以駐民主德國大使王國權為首的政府代表團參觀春季萊展,并沒有像從前一樣派團參展。關于當年王國權代表團參觀春季萊展的德方記錄,參見Aktenvermerk über den Besuch der Leipziger Messe durch die chinesische Regierungsdelegation,10.3.1962,Politisches Archiv Ausw?rtiges Amt,Bestand MfAA,A.6745,Bl.249-251。按:Politisches Archiv Ausw?rtiges Amt為聯邦德國外交部政治檔案館(以下簡稱為PAAA),該館收藏有民主德國外交部(MfAA)的全部檔案。。這是為什么呢?如果說原因在于中蘇分裂,那么為何在1963年至1964年中蘇論戰進一步升級(以“九評”為標志)之后,中國又于1965年重新出現在萊展之上呢?中國政府對萊展的定位究竟是什么?中國未參加1962年春季萊展與中德兩國各自的內政又有著怎樣的聯系?

* 本文是華東師范大學2018—2019年度“幸福之花”基金先導項目(人文社會科學)“冷戰起源與蘇聯戰后的安全和發展戰略研究”(2019ECNU-XFZH002)的階段性成果。

德國重新統一后,前民主德國檔案的保存和開放情況相對較好。近年來,國內外學者利用這批檔案寫出了一系列研究中國與民主德國關系的文章[注]參見李丹慧:《分朋引類:中國分化蘇聯東歐集團再探討(1964—1965)》,華東師范大學冷戰國際史研究中心編:《冷戰國際史研究》(22),世界知識出版社,2016年,第55—84頁;葛君:《試論新中國與民主德國的早期貿易關系(1950—1955)》,《中共黨史研究》2016年第11期;葛君:《民主德國與中國關系史初探(1949—1965)》,博士學位論文,華東師范大學,2015年;陳弢:《中蘇破裂背景下的中國和民主德國關系(1964—1966年)》,《當代中國史研究》2012年第3期;N.Stuber,East German China Policy in the Face of the Sino-Soviet Conflict:1956-1966,(Dissertation),Zürich,2004;Werner Mei?ner(Herausgegeben),Die DDR und China 1949 bis 1990,Politik-Wirtschaft-Kultur Eine Quellensammlung,Berlin:Akademie Verlag GmbH,1995;Joachim Krüger(Hg.),Beitr?ge zur Geschichte der Beziehungen der DDR und der VR China,Erinnerungen und Utersuchungen,Münster:LIT Verlag,2002;Harald M?ller,DDR und Dritte Welt,Die Beziehungen der DDR mit Entwicklungsl?ndern—ein neues theoretisches Konzept,dargestellt anhand der Beispiele China und thiopien sowie Irak/Iran,Berlin:Verlag Dr.K?ster,2004;William E.Griffith,ed.,Communism in Europe:Continuity,Change,and the Sino-Soviet Dispute,Volume 1,The M.I.T.Press,1965。。不過,其中以萊展為主題的,僅有陳弢的《新中國對歐公共外交的開端——以萊比錫博覽會為中心的考察》[注]參見陳弢:《新中國對歐公共外交的開端——以萊比錫博覽會為中心的考察》,《中共黨史研究》2018年第2期。按:這篇文章主要介紹的是中國在1951年到1953年參加萊展的情況,幾乎不涉及之后的歷史,更沒有提到中國錯過1962年萊展一事。。事實上,萊展可以視作中國與民主德國關系的晴雨表,通過萊展研究兩國關系,特別是梳理1961年下半年德方(本文中的“德方”均指民主德國)一再邀請中方參展,而中方最終決定不參加1962年春季萊展的過程,是一個觀察冷戰時期社會主義陣營內部國家關系的絕佳視角。

通過梳理中德雙方檔案,本文認為:中國未參加1962年春季萊展的主要原因是對德方政治態度不太滿意,次要原因是參加展覽對當時已陷入嚴重困難的國內經濟而言負擔太重;1965年重新參加萊展,則與中共分化蘇聯與東歐國家的策略有關。

一、新中國與萊比錫展覽會

“萊比錫集市”(Leipziger Messe)被稱為“展覽會之母”(Mutter aller Messen),歷史十分悠久。在中世紀的歐洲大陸,東西方向上,有一條從巴黎開始,經法蘭克福、艾爾福特,再經波蘭直抵烏克蘭的“國王大道”;南北方向上,有一條從德意志北部開始,穿過紐倫堡,終到意大利的“皇帝大道”。萊比錫就位于這兩條大道的交叉點上。從12世紀起,這里出現了地方性集市。隨著貿易規模的擴大,萊比錫成為與法蘭克福齊名的歐洲大宗貿易中心。從18世紀末開始,萊比錫集市成了西歐與東歐(特別是波蘭、俄羅斯)之間的貿易樞紐,這也是它最大的特色。“從十九世紀下半葉起,萊比錫市場由商品市場轉變為展覽市場,在萊比錫的買賣雙方憑樣品就可訂立合同,近代的交通工具也保證了交貨的迅速性和供應的經常性。”[注]新港:《來比錫博覽會的發展道路》,《世界知識》1957年第18期。

二戰結束之后,萊比錫博覽會的恢復速度驚人。蘇聯紅軍在1945年7月即把相關場地交還給了市政當局,當年10月就恢復了當地商品的展覽。1946年3月8日至12日,舉行了戰后的首次萊展。此后每年開兩次博覽會,春季博覽會主要展覽工業技術和樣品,規模較小的秋季博覽會主要展示消費品樣品[注]中國剛開始參加萊展時,每年參展一次,有時參加春季博覽會(如1951年),有時參加秋季博覽會(如1952年、1953年),后來幾乎只參加春季博覽會,以至于20世紀80年代,《人民日報》記者誤以為中國直到1987年才首次參加秋季萊展。參見《我國首次參加萊比錫秋季博覽會》,《人民日報》1987年9月10日。。民主德國成立前后,擁有歷史傳統且能吸引眾多資本主義國家商人的萊展,成為德國統一社會黨(在民主德國長期執政的社會主義政黨)極為看重的一個政治和外交舞臺。蘇聯對萊展也大力扶持,1950年的春季萊展是其首次在國外大規模展出自己的工業產品,猶如為1949年10月剛剛成立的民主德國送上一份大禮。

幾乎與民主德國同時成立的中華人民共和國也收到了參加1950年春季萊展的邀請,只是因為國內戰事未熄、百廢待興而未能赴會。1951年3月,新中國首次參展,備受矚目,累計參觀人數達40多萬,“擁擠的時候,要從樓下走上去,二十余級的樓梯需時七分鐘”[注]陳適五:《四十萬人爭看中國館——萊比錫博覽會紀事》,《世界知識》1951年第18期。。中方的展覽是按周恩來關于展品要能表現出中國“地大物博、富麗堂皇”的指示組織和布置的[注]《中國參加德、捷國際博覽會籌備工作總結》(1951年4月2日),中國外交部檔案館藏,檔案號109-00154-01(1),轉引自陳弢:《新中國對歐公共外交的開端——以萊比錫博覽會為中心的考察》,《中共黨史研究》2018年第2期。,主旨是“表現我國在解放后取得的輝煌進步”[注]《參加萊比錫博覽會展覽品內容》(1951年1月10日),中國外交部檔案館藏,檔案號109-00154-01(1),轉引自陳弢:《新中國對歐公共外交的開端——以萊比錫博覽會為中心的考察》,《中共黨史研究》2018年第2期。。圖片部分以介紹中國的整體經濟情況、建設情況、抗美援朝運動為主,實物部分以大豆、絲綢、茶葉等土特產為主,同時也展出少量特色工業產品(如滾珠)。中國媒體認為,這次展覽初步打破了歐洲人心目中“愚昧、落后”的中國印象。[注]陳適五:《四十萬人爭看中國館——萊比錫博覽會紀事》,《世界知識》1951年第18期。1952年9月再次參展時,中國展區的面積擴大了三倍多,獨占一館,“為僅次于蘇聯的獨立的綜合展覽館”[注]吉茵:《萊比錫博覽會中觀眾熱愛的中國館》,《世界知識》1952年第49期。,而且首位訪客即是民主德國總統威廉·皮克[注]吉茵:《德國人民熱愛新中國——旅德散記》,《世界知識》1952年第50期。。這次的展品除土特產外,主要突出了日用工業品和機械工業方面的成就,成功引起各國關注[注]參見吉茵:《萊比錫博覽會中觀眾熱愛的中國館》,《世界知識》1952年第49期。。

1953年,中國參加了秋季萊展。這一年,民主德國所面臨的緊張局面與1961年頗有相似之處。從1952年起,原本保留著諸多資本主義國家特色的民主德國開始了快速蘇聯化的過程,重工業被提升到絕對優先的地位,由此造成的經濟比例失調使得人民群眾生活水平不斷下降。1953年3月5日斯大林去世后,從莫斯科傳來新一屆蘇共領導層(馬林科夫、貝利亞和莫洛托夫)對統一社會黨的批評意見。6月9日,經莫斯科同意,統一社會黨領導層開始推出“新路線”(Neuer Kurs)政策,檢討過去工作中的錯誤,承諾重視消費品工業以改善人民生活條件。可就在此時,柏林數百名工人因對提高工作定額不滿,于6月16日舉行小規模罷工。在政府拒絕工人們的要求之后,包括東柏林在內的多個大城市出現騷亂,直到6月17日駐德蘇軍出動……是為“六一七”事件。[注]參見Hermann Weber,Die DDR 1945-1990,München:Oldenbourg Verlag,5.Auflage,2012,S.41。此次風波發生之后,整個民主德國人心不穩,大批民眾逃往聯邦德國[注]《周總理與柯尼希團長的談話記錄》(1953年7月),中國外交部檔案館藏,檔案號109-00286-01。。承受著巨大國際壓力的民主德國政府急需與中國這樣的大國在萊展的舞臺上展現出社會主義兄弟國家團結一致的姿態,所以將原本規模較小的秋季萊展辦成了一場大型展覽會。

中國政府很愿意展現自己的團結精神。在1953年的秋季萊展上,中國派出高規格的政府代表團,攜帶了超過往屆的商品和圖書。這樣的安排是“對德國政府予以政治支持,影響很大”,“德官方對此表示滿意”[注]駐德使館:《參加1953年萊比錫博覽會工作團總結報告》(1953年12月22日),中國外交部檔案館藏,檔案號109-00275-01(1),轉引自陳弢:《新中國對歐公共外交的開端——以萊比錫博覽會為中心的考察》,《中共黨史研究》2018年第2期。。展覽會結束后,中國駐民主德國大使館總結了參加萊展的三大意義,即“對德國人民的政治支持”“擴大東西貿易”“交流和觀摩技術”,進而提出:“如國內無有大困難,我國仍以每年參加萊比錫博覽會為好。”[注]駐德使館:《我駐德使館關于萊比錫博覽會問題的館委會會議記錄要點》(1953年11月13日),中國外交部檔案館藏,檔案號113-00189-03(1)。在此后數年里,中國果然每年必到,并使各項安排趨于常規化——一般由中國國際貿易促進委員會(以下簡稱“貿促會”)負責帶隊參展,只不過宣傳上沒有前三次那么突出,一般僅發簡訊[注]參見《我國政府參觀萊比錫博覽會代表團赴德》,《人民日報》1956年2月16日。。

然而,當1961年民主德國再次陷入內政、外交雙重困境,急需中國在1962年初的萊展上顯示團結的時候,中國政府卻沒有再像1953年那樣做。盡管德方反復勸說,中方最終還是決定不參加此次展覽會。至于其中的原因,中德雙方說法不一。

二、中方對不參展原因的解釋

由于參加萊展牽涉面甚廣,所以相關決策一般需要在半年之前作出。也就是說,在1962年春中國是否參加萊展的問題上,起決定性作用的是1961年秋的雙邊關系。

1961年秋,民主德國政府再次面臨巨大的國內外壓力,十分希望得到中國的外交支持。德方的處境與當時社會主義陣營中出現的趕超資本主義國家的熱潮有關。1958年,統一社會黨總書記瓦爾特·烏布利希(Walter Ulbricht)在黨的五大上宣布,到1961年,民主德國要在經濟方面趕超聯邦德國。然而,該黨隨后采取的農業集體化措施遭到了嚴重失敗。[注]參見童欣:《對1960—1961年蘇聯向中國“逼債”一說的辨析——參考與東歐國家相關的新史料》,華東師范大學冷戰國際史研究中心編:《冷戰國際史研究》(21),世界知識出版社,2016年,第197—213頁。與前述1953年的情況相比,德方此時所處的外部環境更加嚴峻:1958年11月,赫魯曉夫向美、英等國發出最后通牒式的聲明,要求西方軍隊在六個月內撤出西柏林,使柏林成為一個“自由的和非軍事化的”城市,由此引發“第二次柏林危機”[注]Hermann Wentker,Au?enpolitik in engen Grenzen,Die DDR im internationalen System 1949-1989,R.Oldenbourg Verlag München 2007,S.128.。1960年9月至12月,聯邦德國暫時廢止與民主德國的貿易協定(即《柏林協定》),使后者本已陷入困境的經濟狀況雪上加霜。而經濟困難最嚴重的后果之一,是“波恩政府能夠順利地從德意志民主共和國誘騙勞動力”(這是烏布利希寫給毛澤東信中的話)[注]《瓦·烏布利希致毛澤東主席函》(1961年1月11日),中國外交部檔案館藏,檔案號109-03760-02。。1959年,有14.3萬人逃往聯邦德國;1960年,有近20萬人;到了1961年,僅4月一個月就有3萬人[注]Hermann Weber,Die DDR 1945-1990,S.57.。面對這種局面,民主德國政府在赫魯曉夫支持下,于1961年8月13日開始修建“反法西斯防衛墻”。柏林墻的修建固然暫時中止了人口“流失”,但也使民主德國在國際上空前孤立。北大西洋公約組織還特別號召北約國家集體抵制1962年的萊展[注]后來,英國還是參加了1962年春季萊展。。所以,民主德國政府非常盼望在1962年春季萊展上獲得社會主義陣營國家的支持。

可是,中方的反應與民主德國政府的期待大不相同。1961年9月22日,萊展辦公室收到民主德國駐北京商務處(Handelspolitische Abteilung)發來的消息:中國貿促會以自然災害為由,決定不參加1961年秋季萊展[注]Vermerk über die Teilnahme der Volksrepublik China an der Leipziger Frühjahrsmesse 1961 bzw.Nichtteilnahme an der LFM 1962,BArch-SAPMO,DY 30/IV 2/6.10 179,Bl.412.按:BArch是德國聯邦檔案館的縮寫,該館收藏了原德國統一社會黨中央檔案館的檔案;Bl指檔案上的頁面編號(有些卷宗沒有頁面編號);德國文件中,日期的順序為“日—月—年”。。這還不是很嚴重的問題,因為秋季萊展的規模一向較小,受重視程度相對較低。可就在此后不久,又從北京傳來消息:中方連1962年的春季萊展也不參加了。這令德方感到意外,并開始反思是哪里出了問題。德方首先想到的是:是不是因為中方對前一年的展覽面積有所不滿?

1960年6月,中國同意參加1961年春季萊展。9月22日,德方萊展辦公室致信中國貿促會,承諾將在第五展廳為中國保留3514平方米的展覽面積。大約一個月后,萊展辦公室再次致信中國貿促會,陳述參展的巨大政治意義,并再次承諾了上次提到的展覽面積。然而,1961年1月26日,萊展辦公室主任從民主德國外貿部得知,由于聯邦德國參展商增加,只能給中國1890平方米的面積。而最后實際交付給中方的,僅有1675平方米。[注]Vermerk über die Teilnahme der Volksrepublik China an der Leipziger Frühjahrsmesse 1961 bzw.Nichtteilnahme an der LFM 1962,BArch-SAPMO,DY 30/IV 2/6.10 179,Bl.411.

于是,在得知中國不參加1962年春季萊展的決定后,萊展辦公室于1961年10月26日再次致信中國貿促會,一方面強調中國參加此次萊展的政治必要性,另一方面特別提到,主辦方這次會為中國參展團保留1740平方米的展覽空間。萊展辦公室還在信中承諾,將免除多年來一直由中方支付的場地布置費用,改由德方出錢。[注]Vermerk über die Teilnahme der Volksrepublik China an der Leipziger Frühjahrsmesse 1961 bzw.Nichtteilnahme an der LFM 1962,BArch-SAPMO,DY 30/IV 2/6.10 179,Bl.412.同時,民主德國駐華大使館商務處也使盡渾身解數,為1962年萊展作宣傳:他們在使館雜志上寫文章、登廣告,給中國媒體寄送材料,還在大使館專門為此舉辦了電影雞尾酒會[注]Bericht der HPA Peking für das 2.Halbjahr 1962,BArch-SAPMO,DY/30/IV A 2/6.10 252.。但這些舉措并未讓中方改變態度。

1961年12月6日,德方代表與中國貿促會交涉時甚至許諾可以將整個五號展廳(3700平方米)都留給中國,還特別提到對1961年春季萊展削減中方展覽面積表示遺憾。中方的外國展覽部副主任“侯同志”(Genosse Hou)卻回答說:“不要再提削減展覽面積的事,那事情早就過去了。”12月13日,萊展辦公室接到中國貿促會展覽部負責人張復生的回函:“我很高興收到您的來信并向您表示感謝。現在我要通知您,我們將不會參加1962年的萊比錫春季博覽會。請接受我誠摯的敬意。”[注]Vermerk über die Teilnahme der Volksrepublik China an der Leipziger Frühjahrsmesse 1961 bzw.Nichtteilnahme an der LFM 1962,BArch-SAPMO,DY 30/IV 2/6.10 179,Bl.412,413.

這樣的反應讓德方頗感意外,1962年1月3日,剛剛到任的民主德國駐華大使約瑟夫·黑根(Josef Hegen)專門與中國外交部副部長曾涌泉會談,希望澄清此事。黑根表示,中方決定不參加1962年萊展讓德方很意外,在政治上對德方很不利,因為北約國家正在抵制萊展。中方臨時電話通知的這種方式也令德方“感到不快”,而且中方甚至沒有說清楚原因。對此,曾涌泉認為,黑根是在為“雞毛蒜皮”的事情而“感到不快”,是“小題大做”[注]“雞毛蒜皮”的原文是“wie mit Hühnerfeder und Knoblauchhaut”,“小題大做”的原文是“aus einen kleinen Thema einen grossen Aufsatz zu machen”。。他對不參展的原因作了解釋:“過去三年發生了嚴重的自然災害……我們沒有足夠的外匯去參加萊展,因此不能再派團參展。”他還說,其實1961年的萊展中方也是克服了巨大的困難才參加的,而且中方對敵友分得很清楚,我們不去,跟北約的抵制完全不是一回事,沒有人可以妄想利用“三年自然災害”讓我們失敗,“人不能落井下石”。[注]“人不能落井下石”的原文是“Man kann nicht auf einen in den Brunnen Gefallenen Steine werfen”。對此,黑根指出,有必要繼續加強溝通,但不能接受“參加萊展花了你們的外匯,給你們造成了困難”的說法[注]Aktenvermerk über eine Besprechung im Au?enministerium der VR China am 3.Januar 1962 in der Zeit von 16.00 Uhr bis 18.15 Uhr,BArch-SAPMO,DY 30 IV 2/20 124,Bl.20-31.。他表示,盡管德方確實知道中方在經濟上有困難[注]在黑根與曾涌泉這次談話前不久,即1961年10月,民主德國駐華大使館商務處注意到,中國在倫敦市場上“出售未公開數量的”黃金和白銀。德方推斷,這是因為中國急需外匯,用以從加拿大、澳大利亞乃至聯邦德國等資本主義國家進口小麥。到了1961年下半年,通過來自蘇聯方面的情報,德方對中國發生饑荒的情況已經略有了解。參見Ludwig an das ZK der SED z.Hd.Genossen S?lle,Peking,19.Okt.1961,Anlagen,BArch-SAPMO,DY 30 IV 2/6.10 179,Bl.345;Aktenvermerk über eine Besprechung mit dem sowjetischen Botschafter,Genossen Chervonenko,am 3.3.61 von 16.15 bis 18.15 Uhr,BArch-SAPMO,DY 30/IV 2/123,Bl.200。,也能理解中方無法像以往那樣派出較大規模的代表團參展,但如果說中方只是因為外匯不夠而不去參展,德方是無法信服的。[注]此次會談并未使德方徹底放棄,九天后,使館參贊文寧(Wenning)又帶著民主德國副總理維利·斯多夫(Willi Stoph)向周恩來發出的正式邀請中國參展的信函到中國外交部勸說。接待他的蘇歐司副司長徐明說,中國會永遠全力支持民主德國,但因為連續三年的自然災害,需要外匯進口糧食,所以不能去參展。參見Aktenvermerk über eine Besprechung mit dem stelllv.HA-Leiter im MfAA der VR China,Genossen Hsü Ming am 12.1.1962,Politisches Archiv,Bestand MfAA,A 6745,Bl.351-357。

三、德方對中國不參展原因的分析

中方所說的經濟原因,并不能讓德方信服。正如民主德國駐蘇聯大使施耐德(G.Schneider)1962年2月20日對中國駐蘇聯大使館文化參贊所說:如果經濟上有困難,“中國最起碼也應該象征性地參展——我們完全知道中國的困難并對此十分理解”[注]Aktenvermerk über den Besuch des Kulturrates der Volksrepublik China,Genossen Tschan Mo-tan in der Botschaft am 20.2.1962,PAAA,Bestand MfAA,A 181.按:中國同志并未對施耐德的話作出回應。。也就是說,德方的思路是:即使中國經濟上真的很困難,也可以像1951年那樣,多帶圖片,少帶實物。那時,不但尚在參加朝鮮戰爭的中國來參展了,連山河殘破的朝鮮都派代表團來了,盡管展品非常之少。德方一再強調,重要的是政治意義,哪怕是“象征性地”參展,只要能來就好,以免造成中國跟北約國家一起拒絕參展的國際觀感。更何況中國此前每年都參展,這次突然缺席,容易使人對中國的政治態度產生聯想。鑒于在上述情況下,中方仍然決定不參加1962年春季萊展,德方開始為中方的這一決定另尋原因。

在德方看來,經濟困難不僅解釋不了為什么不象征性參展,而且解釋不了中國對越南等國正在進行的經濟援助。在民主德國駐華大使館商務處1962年的年終總結報告中,工作人員重點分析了中國拒絕參加當年春季萊展的原因:“我們的判斷是,決定中國是否參展的關鍵并不是經濟上的困難和他們所說的其他一些理由,而是中國的外貿政策和對外經濟關系的整體構想。出于政治上的原因,中國現在對萊展已經沒有興趣,因為其政策越來越偏向于亞非拉國家。”[注]Bericht der HPA Peking für das 2.Halbjahr 1962,BArch-SAPMO,DY/30/IV A 2/6.10 252.顯然,德方認為問題出在政治上,因為這就解釋了中方為何連“象征性地”參展都不愿意——即使側重于圖文展示,終歸要進行政治宣傳,中方認為這種政治宣傳會引起摩擦。如果德方的分析是有道理的,那么究竟是什么“政治上的原因”使得中國對萊展失去興趣呢?

毫無疑問,中蘇關系惡化是這一時期社會主義陣營中影響最大的政治事件。1957年莫斯科會議后不久,中蘇同盟出現裂痕,并很快發展到關系破裂的地步[注]參見沈志華:《毛澤東、赫魯曉夫與一九五七年莫斯科會議》,《歷史研究》2007年第6期。。從1960年6月布加勒斯特會議起,雖然有時步調并不完全一致,但總體上說,德國統一社會黨一直跟隨蘇共攻擊中共。兩黨之間的矛盾自然影響到兩國之間的各項關系。從前述民主德國駐華大使館商務處的報告看,德方工作人員很可能認為中國是因為發覺無法影響蘇東國家,才轉而將交往和宣傳的重點移向亞非拉國家[注]當時,中國確實在重點拓展與亞非拉國家之間的貿易關系。參見歐陽湘:《廣交會客戶邀請的國別(地區別)政策與中國經濟外交的政策取向——以1972年中美關系正常化前為中心的歷史考察》,《當代中國史研究》2012年第3期。。

這里絕不是說中蘇分歧會使中國與民主德國的交往中斷,進而導致中國拒絕參加萊展。特別是1960年11月莫斯科會議召開和《莫斯科聲明》發布之后,中蘇之間的矛盾“從形式上看有所緩和,1961年上半年雙方的經貿、科技和軍事技術合作都在恢復或發展”[注]牛軍:《冷戰與中國外交決策》,九州出版社,2012年,第64頁。。在這種氣氛下,民主德國和中國在1961年5月11日和15日分別簽訂了關于農業合作和商品交換方面的協定[注]William E.Griffith,ed.,Communism in Europe:Continuity,Change,and the Sino-Soviet Dispute,Volume 1,p.116.。就在中方告訴德方不參加1962年萊展的同一時期,即1961年9月底,為支援因修建柏林墻而陷入困境的民主德國,中國政府還決定派出以賀龍為首的高規格黨政代表團赴柏林參加民主德國的12周年國慶[注]關于這次訪問的具體情況,參見童欣:《1961年賀龍訪民主德國——兩國關系惡化中的關鍵一環》,華東師范大學冷戰國際史研究中心編:《冷戰國際史研究》(17),世界知識出版社,2014年,第101—131頁。。所以,這篇報告要么是寫得過于籠統,要么就是揣測得過于武斷了。無論如何,德方所說“政治上的原因”都還需要進行更為具體的討論。

通過對雙方檔案的檢視可以發現,中蘇、中德之間具體影響到萊展的“政治分歧”,在于對“大躍進”,特別是對人民公社的評價。以赫魯曉夫為代表的蘇共領導人一直對人民公社不以為然[注]關于中蘇領導人對人民公社的意見分歧,參見沈志華:《冷戰的再轉型:中蘇同盟的內在分歧及其結局》,九州出版社,2012年,第101—129頁。,而德國統一社會黨領導人的態度則有一個轉變的過程。當蘇共領導人尚未直接對人民公社提出批評的時候[注]當赫魯曉夫于1959年7月18日在波蘭暗示自己對中國農業集體化的輕視之后,8月底,民主德國仍然在黨的機關報《新德意志報》上宣傳中國“大躍進”的“成就”。參見N.Stuber,East German China Policy in the Face of the Sino-Soviet Conflict:1956-1966,p.64。,或者說直到1960年6月布加勒斯特會議召開之前,統一社會黨的領導干部們甚至一度“對人民公社的發展,懷抱著很大興趣”,以至于在公開講話時“幾乎是言必稱中國”[注]駐德使館:《對明年外交工作規劃的意見和建議》(1958年11月30日),中國外交部檔案館藏,檔案號109-01361-01。。這是因為在1957年之后的趕超熱潮當中,他們也正在用政治動員的方式發起本國的農業集體化運動,希望通過組建“農業生產合作社”(Landwirtschaftliche Produktionsgenossenschaft),讓農業向“工業化生產方式”過渡[注]Arnd Bauerk?mper,L?ndliche Gesellschaft in der kommunistischen Diktatur,Zwangsmodernisierung und Tradition in Brandenburg 1945-1963,K?ln;Weimar;Wien:B?hlau Verlag,2002,S.11.。而當農業生產合作社遭到德國農民抵制,并遇到其他一些生產上的困難時,統一社會黨領導人想向中國“取經”,因為那時農業集體化搞得最熱火朝天的無疑是中國。1959年上半年訪華的民主德國總理奧托·格羅提渥(Otto Grotewohl)和統一社會黨政治局委員赫爾曼·馬特恩(Hermann Matern)都對人民公社贊不絕口[注]參見葛君:《民主德國與中國關系史初探(1949—1965)》,博士學位論文,華東師范大學,2015年,第116頁。。

同時,萊展也是中方宣傳人民公社的重要舞臺。1958年11月,中國駐民主德國大使館致電外交部:“建議及早準備明年萊展的工作,對萊展采取更積極的態度,如從國內派出政府代表團(德方對此提過意見)。展覽內容要求能夠反映大躍進的情況和總路線的威力。除展品外,最好能有照片、圖表和模型,宣傳我國人民公社和教育與勞動相結合方針的成就,使參觀者對我國大躍進有一個較完整、較深刻的印象。”[注]駐德使館:《對明年外交工作規劃的意見和建議》(1958年11月30日),中國外交部檔案館藏,檔案號109-01361-01。在民主德國官方媒體支持下,相關宣傳起到了很好的效果。據1959年5月作為副官陪同彭德懷訪問民主德國的朱開印回憶:“那時,正當‘大躍進’狂熱的高潮,這樣那樣‘衛星’上天的報導正吹得天花亂墜的。東歐人相信了,以為我們的糧食肉類等真的堆不下了……”[注]朱開印:《廬山會議前陪彭德懷訪東歐》,《百年潮》2005年第11期。統一社會黨內負責宣傳工作的高級領導還在1959年署名出版《中國的大躍進》一書,以介紹“大躍進的秘密”。他認為,日新月異的“中國現象”將使西方國家的漢學家們“生氣地將他們早已發黃的手稿扔進廢紙簍里”[注]Horst Sindermann,Chinas grosser Sprung,Berlin:Dietz Verlag,1959,S.4.。在這樣的背景下,中方在萊展和其他展覽會上宣傳“大躍進”和人民公社不但毫無問題,而且是德方求之不得的。例如1959年3月11日,中共中央收到德方來信,專門邀請中國駐民主德國大使王國權去卡爾·馬克思城[注]卡爾·馬克思城(Karl-Marx-Stadt)即開姆尼茨(Chemnitz)。該市位于民主德國南部,離聯邦德國邊境不遠。1953年5月10日至1990年6月1日,民主德國政府將其名稱改為卡爾·馬克思城。地方黨校作《關于組建人民公社的運動》的報告[注]Antwort des ZK der KP Chinas an das ZK der SED,18.Okt.1960,SAPMO-BArch,DY 30 3605 SED ZK Büro Walter Ulbrich,Bl.143.。民主德國的這種態度,讓已經對蘇聯領導人心存芥蒂的毛澤東感到有文章可做。于是他要求《人民日報》刊載民主德國報刊對中共八屆八中全會和“三面紅旗”的正面報道,“以壯士氣,可以將蘇聯某些人的軍”[注]《建國以來毛澤東文稿》第8冊,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年,第506—507頁。。

然而,隨著蘇聯對“大躍進”的否定態度日趨明朗,自身農業集體化的實踐以失敗告終,以及逐漸了解到中國的“大躍進”也不成功[注]除了來自蘇聯方面的情報外,民主德國駐華大使汪戴爾也在1959年6月27日致信烏布利希,向他報告說,中國的“大躍進”存在各種問題,出現了許多無計劃的現象。參見葛君:《民主德國與中國關系史初探(1949—1965)》,博士學位論文,華東師范大學,2015年,第116頁。,民主德國對“大躍進”和人民公社的態度來了一個180度大轉彎。1960年6月,在民主德國的馬克勒貝格(Markleeberg,中方文件中曾譯作“瑪格萊貝格”)舉行的農業展覽會上,根據當地《薩克森日報》的報道,中方代表團團長在中國館開幕儀式上把中國的人民公社與民主德國的農業生產合作社聯系了起來,稱后者相當于中國的高級社,實際上是通往人民公社的一個階段[注]事實上,這些說法更多的是《薩克森日報》記者加工的結果。根據中方的說法和民主德國農業部副部長布魯諾·斯克朵夫斯基(Bruno Skodowski)事后的調查,中方代表團團長的原話與報道有很大出入。參見Skodowski an Politbüro,den 4.7.1960,SAPMO-BArch,NY 4182 1221,S.45-47;N.Stuber,East German China Policy in the Face of the Sino-Soviet Conflict:1956-1966,p.173。。這樣的表述讓態度已經轉變的德方極為不滿,統一社會黨政治局作出決定,“要求農業部部長致信農業展覽會中國館領導人,指出他的開幕講話與民主德國政府的政策不符,民主德國不認為自己的農業合作社可能向共產主義躍進”,還讓統一社會黨中聯部部長彼得·弗羅林(Peter Florin)約見中國駐民主德國大使王國權,就此事提出抗議[注]Protokoll Nr.26/60 der Sitzung des Politbüros des Zentralkomitees am Dienstag,dem 14.6.60 im Sitzungssaal des Politbüros,in:SAPMO-BArch,DY 30/J IV 2/2/707,Bl.3-4,轉引自葛君:《民主德國與中國關系史初探(1949—1965)》,博士學位論文,華東師范大學,2015年,第118頁。。統一社會黨機關報《新德意志報》于6月17日發文強調,現在民主德國的任務是鞏固和發展農業生產合作社,或許可以與中國的人民公社進行一些技術上的交流,但說農業生產合作社要向人民公社過渡是不對的[注]Zur Kl?rung einer Frage,Neues Deutschland,17.6.1960,in Werner Mei?ner(Hg.),Die DDR und China 1949 bis 1990,Politik-Wirtschaft-Kultur Eine Quellensammlung,Berlin:Akademie Verlag GmbH,1995,S.116.。在同月舉行的布加勒斯特會議上,烏布利希直截了當地對中共代表團團長彭真說:“對(東歐)人民民主共和國來說,人民公社的道路絕對是錯誤的……誰都知道,你們想在我們這里激起一個內部的討論。可是親愛的同志們,我們對于和中國同志進行這樣的討論完全沒有興趣。”[注]Rede des Genossen Walter Ulbricht über die Notwendigkeit eines Meinungsaustausches zwischen den kommunistischen und Arbeiterparteien der sozialistischen L?nder über Fragen der internationalen Lage,in Werner Mei?ner(Hg.),Die DDR und China 1949 bis 1990,Politik-Wirtschaft-Kultur Eine Quellensammlung,S.118.烏布利希還專門寫信給處理“馬克勒貝格事件”的德方干部:此事的要害在于“中國同志認為土地改革會經由農業生產合作社通向人民公社。對此,似有必要據實反擊”[注]Ulbricht an Skodowski,Berlin,den 25.Juli 1960,NY/4182/1221,Nachlass Walter Ulbricht,Bl.44.。同年7月11日,當中國駐民主德國大使館參贊徐晃表示,馬克勒貝格展覽會上的事有可能會影響兩國關系時,德方外交部遠東司司長斯圖特(Stude)回答說:“如果中方有了錯誤,那就必須改正它,但這不會對兩國關系造成影響。”[注]Aktenvermerk über eine Unterredung mit dem Botschaftsrat der VR China,Gen.Shü Huang auf dem Empfang anl?sslich des mongolischen Staatsfeierteiges am 11.Juli 1960,PAAA,Bestand MfAA,A 6747,Bl.469.按:其中“錯誤”前面的“中方”二字沒有出現在文件打印稿上,是手寫添加上去的。

馬克勒貝格展覽會出現的問題,后來又不同程度地出現在有中方參加的其他展覽會上。在那之后,中方已經注意不把人民公社與民主德國的農業集體化聯系到一起,而是只宣傳中國“大躍進”的“偉大勝利”。但即便如此,德方也已經很難接受這樣的宣傳。1960年秋天,在為慶祝新中國成立九周年而舉辦的攝影展上,中方計劃展出的60張照片中,有15張是宣傳人民公社的。德方請求中方把這些照片從展覽中撤下,否則就建議中國放棄舉辦展覽。在雙方商談的過程中,德方堅持要把展覽中的說明文字刪改到跟“民主德國的政治條件相適應”的程度。中國駐民主德國大使館參贊王平則指出:“如果刪掉了大躍進和人民公社的內容,那還不如不辦這個攝影展,因為那樣的話就會改變展覽的政治內容。”[注]參見Aktenvermerk über eine Zusammenkunft mit Botschaftsrat,Genossen Wang Ping,in der Gesellschaft vom 10.10.1960,BArch-SAPMO,DY 30 IV 2/20/115,Bl.199-201;葛君:《民主德國與中國關系史初探(1949—1965)》,博士學位論文,華東師范大學,2015年,第119頁。為此,統一社會黨中聯部于10月17日直接向烏布利希請示:是否就此把事情拖下來,等到“11月的那場會”(指1960年莫斯科會議)結束之后再視情況而定?該請示獲得的批示是:“是的,明年吧。”[注]Aussenpolitik u.Int.Verb.an Gen.Walter Ulbricht,17.10.1960,BArch-SAPMO,DY 30 IV 2/20/115,Bl.202.按:手寫批示的原文是:“Richtig,N?chstes Jahr.”

德方態度的突然轉變,引發了中德雙方在展覽會問題上的一系列摩擦,不但勢必影響萊展,而且由于萊展參展團的籌備時間較長,德方態度的前后差異表現得更加明顯。本來在1960年中國決定派代表團參加1961年春季萊展時,中方收到了一份由民主德國駐華大使保羅·汪戴爾(Paul Wandel)轉交的民主德國外交部的書面意見:只要不把人民公社宣傳為一種可以普遍應用于各國的形式,中方可以展覽關于“三面紅旗”的內容[注]關于1960年12月汪戴爾與曾涌泉的談話記錄和曾涌泉1962年對此事的回顧,參見Aktenvermerk über eine Besprechung des Botschafter,Genossen Wandel,im Au?enministerium der VR China am 28.12.1960 mit dem Stellvertretenden Au?enminister Ds?ng Jung-tjüan,PAAA,Bestand MfAA,A 6671,Bl.15-19;Aktenvermerk über eine Besprechung im Au?enministerium der VR China am 3.Januar 1962 in der Zeit von 16.00 Uhr bis 18.15 Uhr,BArch-SAPMO,DY 30 IV 2/20 124,Bl.28。按:關于“不把人民公社宣傳為一種可以普遍應用于各國的形式”這個前提條件,在1960年的談話中,曾涌泉認為完全不是問題;1962年他與黑根的對話,則并未談到這一點。。可當中國代表團1961年春到達萊比錫之后,統一社會黨中聯部部長弗羅林卻說,展覽人民公社是“有害的”[注]Aktenvermerk über eine Besprechung im Au?enministerium der VR China am 3.Januar 1962 in der Zeit von 16.00 Uhr bis 18.15 Uhr,BArch-SAPMO,DY 30 IV 2/20 124,Bl.30.。

但是,在承諾不干涉德方內政的前提下,中方不愿在宣傳人民公社一事上退讓。中方代表團總是希望在萊展以及其他場合利用一切機會宣傳“三面紅旗”。當中方感覺到德方高級干部態度冷淡之后,就以更大的熱情投入到對其中下層干部和普通民眾(比如對勃蘭登堡門附近的警衛人員[注]1.AEA Stude an Hegen,den 10.10.1961,PAAA,Bestand MfAA,A 6743,Bl.53.)的宣傳之中。這樣的做法讓德方感到不滿。而在德方表示反對時,中方反駁稱,德方之前對此類宣傳是非常支持的。比如1961年1月24日,周恩來在回憶相關事件時,對來訪的統一社會黨政治局委員赫爾曼·馬特恩說:“你們黨中央聯絡部(或者是外交部)請王大使去做報告,指定要講人民公社,我們當時還考慮怕不合適,后來你們卻突然說我們強要宣傳人民公社。由于時間來不及,今年我們本想不去參加萊比錫博覽會,你們一定要我們去,我們只好不展出農業。這種情況使我們很難處。”[注]《周總理與馬特恩會談記錄》(1961年1月24日),中國外交部檔案館藏,檔案號109-03760-03。

綜上,德方判斷:中方拒絕參加1962年春季萊展,并非出于經濟上的困難,而是出于政治上的不滿。這種不滿從大的方面講,是因為統一社會黨在中蘇分歧中完全站到蘇共一方,指責中共;從小的方面講,是因為德方阻止中方在展覽會上宣傳人民公社。德方的這種判斷雖然未必完全準確,但也是有一定道理的。那時,政治原因往往是促成中共或其他國家執政的共產黨作出某項決策的首要因素。不過,簡單地強調“中國與蘇東國家間的政治分歧”,尚不足以完整解釋中方不參加1962年春季萊展的決定。否則,正如本文開篇時所述,又如何解釋中國從1965年起全面恢復參加萊展的決定呢?[注]1965年是萊展800周年慶典,中國既派出了政府代表團,也派出了參展團。參見Zu den Verhandlungen über das Handelsabkommen DDR-VR China 1965,5.3.1965,PAAA,Bestand MfAA,C 904/76,Bl.46-53,hier Bl.49。

四、對雙方想法的再分析

上文已分別介紹了中德雙方對中國不參加1962年春季萊展一事的解釋或判斷,由于兩種說法均不完備,所以筆者再作四點分析:

第一,中方表示不去萊展是因為外匯不夠,而德方不予采信,其實德方未必完全了解中方的情況。派代表團參加萊展本身是要花一些錢的。在中國參加萊展的頭一年,尚且不存在經費問題,因為“使團人員參觀萊比錫博覽會之食宿費用,全由德方負責”。而從1952年9月起,“德方只在頭兩天招待大使及參贊,其他人員則必須自付食宿費用。我使團今年有若干非外交人員亦前去參觀,通過德外交部索取入場券。此項入場券德方亦照單收費”。[注]《駐民主德國使團一九五二年交際工作總結》(1953年1月1日—1月31日),中國外交部檔案館藏,檔案號117-00181-06。后來,民主德國的經濟狀況出現了問題,中德兩國關系也不像開始時那么親密,中方便感覺“自1960年下半年以來,德方在一些外交活動中對外交使團的招待不斷從簡。(許多以前免費的項目都自費了。經濟主義嚴重,不考慮政治影響。)”[注]《駐外使館報回駐在國(伊拉克、緬甸、民主德國)交際工作的新方法》(1963年6月4日—11月5日)中國外交部檔案館藏,檔案號117-01125-01。不過,這些應該只是參展費用中較小的一部分。

真正令1961年的中方參展團吃不消的[注]民主德國駐華大使館在1961年的工作年報(1962年1月4日寫成)中提到,勸說中國參加1961年的春季萊展已經需要花費比從前更多的力氣,而且中國當年參展團的規模大不如前。這極有可能與中國國內的經濟狀況有關。參見Jahresbericht 1961 der Botschaft der DDR in der VR China,4.1.1962,PAAA,Bestand MfAA,A 6836,Bl.36。,其實是展品本身的花費。按常理講,一國外匯不足時,更需要參加大規模國際博覽會,以擴大國內產品的銷路,賺取外匯。然而,中國參加萊展本身就帶有巨大的消耗性。從1952年第二次參加萊展開始,中方每次都要攜帶大量商品在當地銷售。例如1952年就帶來“價值八十余萬盧布的六百五十二種中國商品在德國國營零售公司出售”。售價之低,引得當地居民“常常在黎明時”就開始排隊,還因擁擠而“打破了玻璃與門窗”,導致“當局加派警察維持秩序”。在這種情況下,中方卻并未提升價格以求利潤最大化,以至當地見多識廣的德國人也對中國產品“質量之高,售價之廉表示驚異”。[注]吉茵:《萊比錫博覽會中觀眾熱愛的中國館》,《世界知識》1952年第49期。

這種參展方式很可能已經給中國的外貿部門造成了一定的負擔。早在“大躍進”的后果顯現出來之前,中方就已經不太想繼續參加萊展了。1957年10月6日,中國外貿部部長葉季壯對來華訪問的民主德國副總理弗雷德·厄斯納(Fred Oel?er)表示,中國不愿再參加1958年的春季萊展[注]在此之前,厄斯納剛剛于1957年9月21日與周恩來談話。不過,中德雙方記錄的談話內容存在不少差異。參見童欣:《中德兩國對同一場談話記錄的對比——1957年9月民主德國副總理厄斯納與周恩來談話的記錄》,華東師范大學冷戰國際史研究中心編:《冷戰國際史研究》(19—20),世界知識出版社,2015年,第259—269頁。。但因為厄斯納反復說明參展的國際政治意義,葉季壯改口說:“我們沒有說完全不去參展,我們只是在說縮減展覽的規模。”[注]Besprechungsnotiz-Nr.41,beim Ministerium für Au?enhandel der VRCh am 6.Oktober 1957 9.00 -10.45 Uhr,BArch-SAPMO,DY 30/IV 2/6.10 179,Bl.6.中方之所以表現出這樣的態度,是因為從1956年春到1958年1月南寧會議召開前的這段時間里,周恩來、陳云等人一直在反冒進,試圖控制“二五”計劃的規模。在此背景下,中方決定削減與民主德國的貿易額,并且計劃不再參加1958年萊展,只是因為顧及德方的態度和社會主義陣營內其他國家的觀感,才改為縮小規模參展。1957年中國不愿參加次年萊展的想法,與1961年中國政府開始醞釀調整“大躍進”路線之后放棄參加1962年萊展的做法,在思路上是一致的。正因為如此,到了1964年,當經濟情況有所好轉之后,中國又決定恢復參加1965年的春季萊展。

上述情況說明,中方所提到的經濟原因并不是一種托詞。只是中方遇到的困難并非臨時性的外匯緊張,而是由于長期將外貿視為社會主義兄弟國家間的“互相幫助”而導致的結構性困難。在上文提到的1957年10月與厄斯納的談話中,葉季壯提出的意見并不局限于萊展,而是希望全面削減與民主德國的貿易,因為中國國內的消費需求尚無法滿足,而“為了完成出口義務,我們必須限制國內需求”[注]Besprechungsnotiz-Nr.41,beim Ministerium für Au?enhandel der VRCh am 6.Oktober 1957 9.00 -10.45 Uhr,BArch-SAPMO,DY 30/IV 2/6.10 179,Bl.5.。事實上,中國為支援民主德國而在外貿中付出了巨大代價,萊展只是其中的一個縮影[注]這首先是因為那時中蘇商定的人民幣與盧布的固定匯率不夠合理,再加上其他一些原因,導致中國在民主德國出售產品的價格遠遠低于國際市場價,甚至不到市價的一半。參見沈志華:《新中國建立初期蘇聯對華經濟援助的基本情況(上)——來自中國和俄國的檔案材料》,《俄羅斯研究》2001年第1期;Xin Tong,Die Wende in den Handelsbeziehungen zwischen der DDR und der VR China in den Jahren 1960—1962,in:Christian Kleinschmidt,Dieter Ziegler(Hg.),Deutsche Au?enpolitik und Au?enwirtschaftsbeziehungen im Zeitalter des Kalten Krieges,München:De Gruyter Oldenbourg,2018。。

第二,中方決定不參加1962年萊展,的確受到中蘇矛盾的影響,不過中德雙方的分歧還有一個在一連串具體事件中不斷積累的過程(見下表)。

1960年6月至1961年末影響中國與民主德國關系的事件表

1960年7月,即一系列不愉快的事件剛剛開始時,民主德國遠東司司長斯圖特還對中國駐民主德國大使館參贊徐晃說,“馬克勒貝格展覽會事件”對兩國關系不會造成什么影響。可是半年之后,他對徐晃講,這段時間關于中德關系的“幾件事在一起”,讓他“有好幾天睡不好覺”[注]駐德使館:《馬特恩訪華后情況》(1961年2月10日),中國外交部檔案館藏,檔案號109-03760-04。。

前面的表格中,賀龍訪德一事尤為關鍵,其中的一些誤解和由巧合導致的矛盾在雙方交好的日子里本來很容易化解,但在當時氣氛下,中國駐民主德國大使館得出的結論是:德方“表面上對我尚友好,但骨子里是冷的”[注]駐德使館:《駐德使館致外交部電》(1964年2月5日),中國外交部檔案館藏,檔案號117-01139-06。。如前所述,當民主德國駐華大使黑根受命與中國外交部談1962年萊展一事時,接待他的正是兩個多月前剛剛陪賀龍訪德的前駐德大使曾涌泉。曾涌泉回顧了自己兩個月前的親身經歷,說明中方是如何在布加勒斯特會議遭圍攻之后不計前嫌,繼續在政治上支持民主德國的,結果以賀龍為首的代表團卻在柏林遭受了“不友好的對待”[注]Aktenvermerk über eine Besprechung im Au?enministerium der VR China am 3.Januar 1962 in der Zeit von 16.00 Uhr bis 18.15 Uhr,BArch-SAPMO,DY 30 IV 2/20 124,Bl.23.。曾涌泉說這番話的意思,其實就是賀龍代表團返回北京時,中國外交部蘇歐司副司長余湛在機場等候室問黑根的那句話:“我們倒要問問,民主德國究竟想不想要我們的支持?”[注]Aktenvermerk über eine Aussprache mit Genossen Jü Dschan,Stellv.Abteilungsleiter im Au?enministerium vor Ankunft der Sondermaschine mit der Delegation unter Leitung von Genossen Ho Lung am 11.10.1961.,in Werner Mei?ner(Herausgegeben),Die DDR und China 1949 bis 1990,Politik-Wirtschaft-Kultur Eine Quellensammlung,S.124.此前中方認為習仲勛訪德受冷遇時,還能與德方外交人員平心靜氣地進行溝通,到賀龍訪德之后,中方態度就比較嚴厲了。在中方看來,德方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以不友好的態度回應中方的友好舉動。中國拒不出席1962年春季萊展的最后決定,很可能與這一系列問題有關。

而且,政治問題應當和經濟問題聯系起來看。德方一直憤憤不平地認為,中方一邊說因為經濟困難而不能幫助自己,一邊又繼續大力援助阿爾巴尼亞和越南,可見所謂的自然災害必定是一個借口[注]Jahresbericht 1960,Handelspolitische Abteilung der Botschaft der DDR in Peking,BArch-SAPMO,DY 30 IV 2/6.10 179,Bl.130ff.。由上文可知,在中方看來,參加萊展的確是一個負擔,每當要收縮經濟戰線時(1956年下半年、1961年下半年),就會考慮不去參展或縮減規模。其實,如果中共覺得政治上確有必要(比如援助越南、阿爾巴尼亞),經濟困難亦可努力克服。可是,倘若經濟上已經極度困難,被幫助的一方又不夠友好,那就很難再伸出援手了。

第三,雙方都沒有真正注意到對方國內政治對此事的決定性意義。關于德方反對中方在萊展上宣傳人民公社一事,中方常常是從民主德國與蘇聯特殊關系的角度去思考,認為統一社會黨追隨蘇共,不愿承認中國“大躍進”的“偉大勝利”。其實,即使沒有蘇聯方面的壓力,統一社會黨也不可能一直允許中國大張旗鼓地在本國宣傳人民公社。這主要是因為民主德國農民對農業集體化有很強的拒斥情緒,而聯邦德國又在不斷招攬從民主德國出逃的農民,所以民主德國的土改工作非常復雜,集體化運動推行起來困難重重。不少農民對集體化的反應是一走了之——逃往聯邦德國,這本身已經是烏布利希等人十分頭疼的事情了。如果中國在這里宣傳說,農業生產合作社只是通往人民公社的一個階段,那就勢必令民主德國農民更加恐慌;如果民主德國政府不干預中國的這種宣傳,該國群眾就很有可能將其視為一個官方信號,以為自己這邊也要搞“一大二公”“一平二調”,從而導致人心不穩,加劇外逃。

德方在思考中國拒絕參加1962年春季萊展一事時,總是從中國的外貿需求和外交戰略層面進行推演,很少從內政角度思考問題。中國政府決定是否參加1962年萊展的那段時間,正好是中國經濟政策發生巨大變化的時期。1960年夏, “大躍進”的嚴重后果已經暴露得比較充分。1961年起,毛澤東號召“大興調查研究之風”,開始在農業政策上糾“左”。最終,中共中央在1961年下半年決定取消公共食堂,以生產隊為基本核算單位。1962年1月11日至2月7日的七千人大會盡管在結論中仍然肯定“三面紅旗”是正確的,但在相當程度上反思了1958年以來的經驗教訓。在這樣一段時間內,如果派代表團參加1962年春季萊展,如何籌備、以什么口徑宣傳“大躍進”和人民公社,無疑是十分棘手的問題。再結合前述經濟原因和政治原因,放棄參展可能是一個比較保險的選擇。

第四,關于中國參加萊展時樹立國家形象的意圖,中方沒有明確闡述,德方也未重點分析。其實,中國政府參加萊展,除了表示對民主德國的支持和進行經濟交流之外,還有樹立國家形象的訴求。用1953年中國駐民主德國大使館報告中的話說,就是中國參加萊展“表現了世界和平民主力量之強大”[注]駐德使館:《我駐德使館關于萊比錫博覽會問題的館委會會議記錄要點》(1953年11月13日),中國外交部檔案館藏,檔案號113-00189-03(1)。。這句話隱含的意思是:因為一個強大的新中國誕生了,到來了,所以顯得社會主義陣營更加強盛。將中國的參展目的作如此闡釋,有以下三個證據:

一是中共中央領導人的明確指示。無論是周恩來關于“地大物博、富麗堂皇”的批示,還是把“表現我國在解放后取得的輝煌進步”定為參展主旨,都指向了展現新中國良好形象的訴求。二是對展品的安排。20世紀50年代,中國原本應該出口絲綢、茶葉等農產品和礦產品,進口工業產品,以便發揮比較優勢。但從1951年第一次參加萊展起,中國代表團就突出展示了滾珠和化學儀器,此后更是顯著增加了工業技術類產品的比例,其主要目的恐怕不是促進出口貿易,而是展現新中國的工業化成就。三是中方觀察參加萊展效果的著眼點。不管是駐民主德國大使館寫給外交部的內部報告,還是《世界知識》公開刊載的報道,都非常注意突出西方人因萊展而對新中國“刮目相看”的反應。這些報告和報道經常用大量篇幅描繪西方人對新中國能生產如此多的機器表示詫異,用報道中的一個小標題來概括就是:“中國館震驚了西方”[注]吉茵:《萊比錫博覽會中觀眾熱愛的中國館》,《世界知識》1952年第49期。。尤其值得注意的是,這里的“西方人”并不限于“鐵幕”西側之人,而是包括了所有的“外國人”。相反,對于商業信息,特別是展覽會上中方商務代表與西方廠商簽約的情況,相關報告、報道常常只是一筆帶過。

上文分析過,1962年之前中國參加萊展不但盈利性不大,反而帶有巨大的消耗性。支撐這種消耗的動機,除了顯示對兄弟國家的政治支持之外,主要就是樹立國家形象。中方1961年參加萊展后最不滿意的問題之一,就是德方不夠熱情,沒有像從前一樣在媒體上對中方的參展進行大力宣傳[注]Betr.:Chinesische Delegation,Berlin,28.10.1961,SAPMO-BArch,DY 30 IV 2/20 115,Bl.206.in N.Stuber,East German China Policy in the Face of the Sino-Soviet Conflict:1956-1966,p.183.。在1961年下半年經濟陷入困難、方針即將調整之際,對外展示中國輝煌成就的動力就不那么突出了。這可能也構成了中方放棄參加1962年春季萊展的一個原因。

如果以上分析成立,那么中國于1964年作出恢復參加1965年萊展的決定就比較好解釋了。其一,在中蘇爭端方面,當中蘇兩黨關系越來越緊張乃至趨于完全破裂時,毛澤東于1964年初提出“豺狼當道,焉問狐貍”的策略,意在分化瓦解蘇聯與東歐國家:集中火力批評赫魯曉夫,而“對兄弟黨可以既往不咎”[注]李丹慧:《關于1960年代中國與東歐五國關系的若干問題——來自中國檔案文獻的新證據》,《俄羅斯研究》2011年第4期。。于是,中國在1964年作出種種改善與東歐各國關系的努力,其中尤以波蘭和民主德國為重點,重新參加萊展可以看作中國向民主德國釋放友好信號的具體措施。其二,到了1964年,圍繞著“大躍進”和人民公社的爭論已經停止,中方不會再提要求,德方對此也比較放心。其三,1964年,中國經濟已經基本度過了困難時期。

五、結 論

中國決定不參加1962年春季萊展,是中國與民主德國關系中的一個曲折片段。造成這一狀況的原因是綜合性的,既不像中方說的那樣僅是由于外匯不足,也不像德方所認定的那樣只跟中蘇分歧這一政治原因有關。

1960年6月布加勒斯特會議之后,中共與蘇東各國執政黨之間出現了明顯的意見沖突。在隨后一年里,中國與民主德國在多個領域、多次外交事件中因意識形態分歧、誤解和巧合,積累了越來越多的矛盾。此外,中國參加1962年之前的萊展時,雖然不無商業目的,但經濟方面總歸是比較次要的,必須服從樹立國家形象和表示政治支持這兩大政治目的。由于參加萊展在經濟上對中國是一個負擔,所以在中方覺得德方不再熱情接受自己的政治支持,國內經濟確有困難,而且正在醞釀調整經濟方針的情況下,中國政府作出了不參加1962年春季萊展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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