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的記憶

王麗娟

見字如面

晴空，無語

來信收悉，知遠方無恙

信中談及雪山，藏地

談及卓瑪，未嫁娘

沒有談及轉山事宜，說起也彼此遺憾

梅里十三峰，日照金山旗云環繞

與其說在三伏天里與雪山是一種際遇

不如說是專程為此苦修一次

信中說起寫詩

你說很多天都在抵達一首寫了很多年的詩

帶著一個明知有問題的旅伴

一路謹小慎微地呵護，終究平安抵達

能往返實屬天助的福氣

遠方來信，收悉

一切均安，勿念

開一劑藥叫時間

你走得很慢

鎖定著我們的昨天

今夜，田野的黑夜很空曠

風聲緊過雨聲

雨聲緊過啜泣聲

一步一步，離當事人遠點

離事發地點遠點

一步又一步，離現實近一點

離孩子的笑臉近一點

等很多年后

時間是最好的藥

牛角溝

水的來處很深

就當是來自天上

那么遠，就不用再去追尋源頭

牛角很深

只要我們笑納了寬敞的窯洞和香甜的米酒

就當作這里是故鄉了

牛背上的牧童

這彎彎的牛角

是攥在手心里浸出汗珠的故鄉

不相干的事物

我第一次這樣語無倫次地想事情

做事

我先看到霜降，瞬時冰涼

隨即抄寫詩歌

看到信息爆炸的字眼我以為愛讀書是對的

想到從今日起，孩子醒來

我不在，你也不在

我們都不在

他的世界陌生感頓生

眼淚在眼圈打轉，聲音在胸腔里咆哮

行動謹小慎微

一個早上我都六神無主，心手不一

以至于以后很多時間我都這樣矛盾的想著

讓兩件不相干的事物在眼前碰來碰去

候鳥

城市的樓群，瘋長

經過一個冬天

又有幾處泛著新綠

我的兄弟

肩扛著妻子拆洗過的往事與新年希冀

早早飛來

在樹枝上辛苦筑巢

鳥兒飛來又飛去

飛去又飛來，一群又一群

樓群一夜一夜地拔高

我的兄弟，

羽毛越發得稀疏

吃力地回到經年的老屋里

填一把柴火，過火炕上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