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謀與逆襲

李會超

聯邦快遞是美國乃至世界范圍內的快遞業巨頭。這家公司率先提出利用樞紐機場建立通達全國的航空快遞網絡的理念，利用民航飛機高效快捷地運輸快件。因其優質的服務和高效的運輸，聯邦快遞自成立以來就頗受歡迎并快速擴張。在聯邦快遞的機隊中，有不少DC-10運輸機。和其他大型噴氣式飛機將發動機全部安裝在主機翼下方不同的是，DC-10除了在主機翼下方安裝了兩臺發動機外，還在垂直尾翼上安裝了一臺發動機。

在裝有兩臺發動機的飛機可靠性還不高的年代，增加一臺發動機可以獲得更多執行長途跨洋航班的機會。同時，這種設計還能使飛機重心后移，飛機的主翼位置相對雙發（兩個發動機）和四發（四個發動機）飛機更靠后，機翼之前的艙段也就可以容納更多的乘客。此外，重心的后移還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提高燃油效率。在ETOPS（一個保證雙發飛機安全飛行的條例）出現后，可靠性獲得提升的雙發飛機因為更加省油而逐漸替代了三發飛機，但在20世紀80～90年代，三發飛機的設計可以說優點頗多。

1994年4月7日，由DC-10家族中的貨運機型DC-10-30執飛的聯邦快遞705航班，從美國田納西州的孟菲斯國際機場起飛，準備飛往加利福尼亞州的圣何塞。這架飛機搭載的貨物大部分是電子設備。雖然從外觀上看，這架飛機和用來搭載乘客的DC-10并沒有什么明顯的區別，但貨運飛機的全部機艙都用來裝載貨物，沒有座椅等客艙設備。

負責本次飛行任務的是機長桑德斯、副駕駛塔克和飛行工程師彼得森。20世紀90年代使用的飛機，自動化程度不及如今的飛機，除了機長和副駕駛外，還需要一名飛行工程師來配合監控飛機的一些儀表、開關以及操縱桿。

本次航班還有一位特殊的乘客卡羅維。卡羅維也是聯邦快遞的飛行工程師，他之所以登上本次航班是為了去往下一個他要執行飛行工作的機場。在貨運飛機中，駕駛室后面會安裝少量座椅供隨行人員休息。正常情況下，卡羅維會在那里度過空中的幾個小時。

在飛機起飛前，飛行工程師彼得森開始對駕駛室內的斷路器進行例行檢查。這些斷路器一般布置在飛行員頭頂上方和座椅后方的面板上。斷路器，實際上可以簡單地理解為“開關”，和我們家中按動開關就能打開或關閉電燈一樣，飛機上的斷路器也能快速地開始或者停止某個部分的工作。當檢查到駕駛室話音記錄器的斷路器時，彼得森發現這個斷路器被莫名其妙地關閉了。

駕駛室話音記錄器，英文簡稱CVR，是飛機“黑匣子”的一部分。這個裝置的作用是記錄飛機駕駛室內的各種聲音，包括飛行員之間的對話、飛行員與管制員的對話、飛行員進行各種操縱所發出的聲音，甚至是雷電、冰雹等天氣現象導致的聲音。如果飛機在飛行過程中發生事故，調查人員可以根據CVR中記錄的聲音了解駕駛室中的情況。由于存儲空間有限，CVR只能存儲最近三十分鐘的駕駛室語音記錄，超過三十分鐘的語音記錄將會被新記錄覆蓋。

除了CVR，“黑匣子”的另一部分是一個被稱為飛行數據記錄器（FDR）的裝置。FDR記錄的是飛機的飛行高度、速度、姿態、發動機轉速和翼面位置等飛行關鍵數據。記錄這些數據的目的，同樣是為飛行事故的調查提供關鍵的事實依據。

為了在最嚴重的事故發生后依然能夠保留好飛行數據，CVR和FDR都采用了能夠耐受強烈沖擊、高溫火燒和深海水壓的設計。同時，它們的外殼還被涂成了橘紅色的國際標準救援色，并安裝了反光條，以便在事故發生后更容易被發現。如果沉到海底，它們還能在30天內連續發射特定頻率的無線電信號，指引救援人員進行打撈。

在正常情況下，對于CVR這種記錄飛機關鍵數據的儀器，斷路器是不應該被關閉的。于是彼得森在發現這個問題后，就把斷路器的開關重新調回至打開狀態。飛機按按照計劃正常起飛后，駕駛室內的氣氛很輕松，飛行員們按部就班地執行著起飛后的各個飛行動作。在起飛約20分鐘后，搭乘本次航班的卡羅維進入了駕駛室。對于這位進入駕駛室的同事，飛行員和工程師們并沒有特別在意，以為卡羅維只是因為無聊，來駕駛室找他們聊天兒。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卡羅維進入駕駛室時，手中還攜帶了一把大錘。他揮起大錘，重重地砸向飛行員和工程師。在他的襲擊下，桑德斯、塔克、彼得森的頭部都受到了重擊，血流不止。在進行第一次襲擊后，卡羅維轉身走回他的座位，想要取來更致命的兇器襲擊正在駕駛飛機的塔克。桑德斯和彼得森顧不上傷口，立即沖出駕駛室與卡羅維搏斗。但在受傷的情況下，他們難以制服卡羅維。眼看卡羅維就要用魚叉再次發動襲擊時，塔克急中生智，猛地向后拉動操縱桿，使飛機機頭突然上揚，正在駕駛室后面搏斗的三個人在重力的作用下一起滾向飛機后方，暫時解除了卡羅維對駕駛室安全的威脅。

之后，塔克繼續操縱飛機做出滾轉、俯沖等動作，使襲擊他們的卡羅維無法保持平衡，無法繼續施暴。在俯沖過程中，飛機的速度一度接近設計極限，控制飛機姿態的各個翼面開始難以正常響應飛行員的操縱。如果繼續下去，飛機將會在半空中解體。在危急情況下，頭部受到創傷的塔克保持冷靜，迅速找出了翼面失控的原因——飛機的油門仍然設定在爬升時的大推力狀態。也就是說，飛機在俯沖下落的同時，飛機的發動機還在不停地給予飛機加速的推力。塔克調回油門，并成功將飛機的飛行姿態由俯沖下墜調整為水平飛行。此時，襲擊他們的卡羅維也被暫時控制。塔克將飛機上遭遇的緊急情況用無線電通知了孟菲斯機場的管制員。

在襲擊的危機暫時化解后，又一個問題出現了。由于飛機不是在正常情況下按部就班地向機場進近，在接近準備降落的9號跑道時，飛機的速度過快，高度又太高，而且飛機上還滿載著貨物和還沒來得及消耗的燃油。如果在這種情況下貿然著陸，飛機的機體很可能會因為無法承受落地時的沖擊而解體。由于策劃襲擊的卡羅維此時還在掙扎，受傷流血的飛行員和工程師的體能又在持續下降，如果耽誤的時間太久，他們可能無法正常駕駛飛機和控制卡羅維。于是，接管飛機駕駛的機長桑德斯決定放手一搏，以接近極限的姿態操縱飛機轉彎，終于成功將飛機降落在了長度更長的36L跑道上。

飛機停穩后，特警們迅速進入機艙，在一片狼藉的機艙中拘捕了策劃發動這次襲擊的卡羅維。兩位受傷的飛行員和工程師被緊急送往醫院治療。雖然他們的頭部都受到了嚴重的傷害，但還是幸運地脫離了生命危險。遺憾的是，由于此次受傷，他們之后都無法繼續從事飛行工作，不得不告別了摯愛的藍天。

那么，卡羅維究竟為什么要發動這次襲擊呢？原來，卡羅維因為向聯邦快遞公司提供了虛假的總飛行小時數而被調查。飛行小時數是飛行員執行飛行任務的時間總和，以小時為單位計算。飛行小時數越高，意味著飛行經驗越豐富，也就越容易得到雇主的青睞。一旦查實卡羅維在飛行小時數上撒了謊，卡羅維就很有可能丟掉工作。同時，卡羅維在自己的生活中又遇到財務危機，于是萌生了制造空難、騙取人壽保險金給自己的孩子做撫養費的念頭。CVR的斷路器，實際上就是被他關閉的。他認為這樣一來，在成功制造空難后，調查人員就無法搞清真實情況，他的子女也就能夠成功獲得保險金。好在機智勇敢的飛行員們挫敗了他的陰謀，上演了一場完美“逆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