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路，套路，還是套路
——“低價旅游”體驗記

◆陳 鋼 / 文

不久前，中央電視臺播放一則揭露低價旅游坑害消費者的節目。它歸納了組織者常用的“套路”，列舉了以次充好、以假當真的典型案例。譬如，進價僅40元的假珠寶首飾，竟然以4.6萬元的高價賣給低價旅游團成員。我和家人看了以后說：“這種人真是自我保護意識太差！怎么這么容易上當受騙？！”然而最近，自己和家人竟然也“中了招”——參加了一次名副其實的“低價旅游購物”活動，可謂“苦不堪言”！

收到朋友阿明（化名）發來的微信說：“現在有乘大巴去武夷山旅游的機會，4天3夜，費用每人只收100元。機會難得，報名須及時。”當時我想：這么便宜，是否有單位贊助呢？于是去電詢問，阿明說，價錢這樣便宜，當然有朋友資助的。我還特地追問了一句：“會不會專門組織去購物？”他答：“購物活動肯定會有，但不強求。你認為有需要就買，不需要就不買，‘袋袋捂捂緊’就是了。”我與阿明確實是老朋友了，于是就與夫人決定，不僅我們倆去，還讓在外資企業工作的女兒請假一起去。

不巧的是，我們去武夷山的4天時間天天下雨。第一天因暴雨大巴開不快，從清晨6點半出發，到第一目的地泰寧時已是傍晚5點多鐘，開了11個多小時！

翌日，清晨6點開車， 6點半到某“生態展覽館”游玩，該展館竟然“鐵將軍把門”，大家只能撐著雨傘，在門口等候。后來，導游把門打開了，但因找不到電門總開關，室內漆黑一團，最終無法參觀。有游客問導游：“這里倒底什么時間開門？”他答：“8點鐘開門。”“那你怎么事先不聯系好呢？”導游只能再三打招呼，臨時改變計劃，讓大家上車直奔購物點。

這是一個專門銷售泰國乳膠制品的專賣店，7點不到就開門了。首先讓大家參觀一組大幅照片，內容是從一棵大樹上割取白色乳膠原料，到制成各種乳膠制品的全過程。接著，就讓大家到講堂入座。一位身穿職業西裝、嘴邊戴了無線話筒、形似“歌星”的美女主持人，滔滔不絕地介紹采用乳膠制成的枕頭、床墊、被子等產品，還當場請觀眾上去感受產品的手感、性能。半小時后，她就請大家到大廳去，那里安置著幾十張大小床鋪，讓大家隨意“試睡”。另有一批女服務員，采取“人盯人”的策略，纏著游客不厭其煩地介紹各種產品的特點和“優惠價格”。一旦游客被忽悠或不好意思拒絕而確定購買某一產品時，服務員就立刻“記錄”下來，又立馬去尋找下一個“目標”。

購物活動剛一結束，導游就催促大家上車。此時，我看到又有幾輛大巴將游客拉到這里。我們的大巴剛啟動，導游就開了腔：“首先要感謝大家慷慨解囊，買了不少東西。我實事求是地告訴各位，干我們這一行是沒有工資的，就是靠各位買了這里的產品，從中提成獲得薪酬。下面還有一些專賣店，希望大家繼續大力支持小弟……”不一會，大巴來到專門經銷福建名茶和本地菌菇類土特產的專賣店。老板娘借助微型擴音器，滔滔不絕地介紹產品。她用大紅袍、金駿、肉桂等茶葉，分別泡出“功夫茶”，倒入幾十個小茶盅，請大家品嘗。我們考慮到要給導游一點面子，也就“隨大流”購買了3袋約400多元的菌菇類食品。導游看到許多人購物，臉上掛起了笑容，對游客“叔叔”、“阿姨”叫個不停。

意想不到的是，導游很擅長“變臉”。第二天晚上，我女兒因旅途勞累，突然痛經。我夫人為她的健康考慮，找導游說明緣由，提出“明天的活動，兩人請假”。不料導游立即板起臉說：“如果你們兩人明天不參加活動的話，每人要‘補貼’我100元。”他解釋“原因”說，因為購物點是按照他組織的人數給他“回扣”的。他一再鼓動說：“反正是乘車，不用走路，還是去吧！”夫人無奈地說：“那就讓我女兒先服藥，看明天的身體情況再決定吧。”翌日清晨，女兒恢復不佳，我就去找導游，為她們兩人請假。豈料，導游回答我說：“她們每人各‘補貼’我200塊錢。”我氣憤地說：“過一晚上你竟然要翻倍漲價，你是不是太黑了？！”他振振有詞地說：“這是我們公司的規定！”隨即打開手機，要我看他們的所謂“文件規定”，說“不去一個購物點，每人補貼100元，今天要去2個購物點，所以每人要貼補200元”。我當即反駁說“你們的‘土政策’根本沒有法律依據”，然后去找領隊阿明，阿明認為“身體突然發病，是不可抗拒因素，不應該再另外收費”。經過他與導游“協調”，還是要按照昨晚的所謂“規定”收每人100元的“補貼費”。此次“低價旅游”，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第三天早上參觀李家山風景區，開始聽到有人議論：“想不到大巴車單程就開了11個小時，腰酸腿疼，骨頭都要散架了，下次再也不上當了”“現在就像‘上了賊船’一樣，也沒有辦法了”……接著參觀“航天博物館”，大家匆匆兜了一圈，又被帶到了附近的一家“靈芝孢子粉”公司。

這里的購物方式有點“新套路”：先是一位西裝革履的主持人介紹該公司的特點，說他們是“南京同仁堂”設在這里的子公司，從原材料到成品加工都是絕對可靠。然后他說，為了感謝大家一早冒雨就光臨本公司，首先贈送給各位一盒30克裝的“武夷山靈芝”。接著，他介紹了一款用靈芝為原料制作的新產品——“牛黃靈芝牙膏”，說該牙膏具有“全面平衡口腔環境、有效改善口腔衛生狀況和減輕多種口腔問題”的功效，原價99.80元，“為了感謝大家蒞臨，就賣10元錢。因為數量有限，請需要的趕快舉手”。在場的絕大多數人都舉了手。隨即服務人員對舉手者收款、發貨。接著主持人說：“為了感謝大家踴躍購買，我們馬上給大家發紅包。”他讓服務員給剛才購買牙膏的人每人發一個紅包。打開紅包，發現里面有10元的現金。正在大家感到高興之時，主持人馬上拿出一聽裝潢精美的罐頭說：“這是一聽采用駱駝奶為原料、含有螺旋藻成分的新型固體飲料，是專供我國宇航員的高營養飲品。它的原價是每罐280元，現在我們以100元的優惠價賣給大家，要買的請趕快舉手！”這一下購買的人更多了。對當場購買的人，也發了紅包，打開紅包后，驚喜地發現紅包內又有100元現金。此時，沒購買的人不免有點后悔。

緊接著，主持人著重介紹該公司的主打產品靈芝孢子粉。他說：“這款靈芝孢子粉，原價2300 元，現在我們以每份1300元的優惠價賣給大家，還額外奉送給購買者1300元的代金券，等一會，你們可以憑代金券到隔壁超市選購自己喜歡的各種商品。需要的請趕快舉手！”可能是受到前兩次“驚喜”的影響，游客競相舉手，踴躍購買！接著，大家被帶到了隔壁的超市，選購商品。上車時，幾乎每人都拎著大包小包，導游又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最后一天早上，參觀完自然景點后，導游帶大家去某黃金首飾店。車上，他說，幾天來絕大多數叔叔阿姨們買了不少東西，在此向大家表示感謝。但緊接著他話鋒一轉：“可是有的人竟然一分錢的東西都沒有買！我還是希望大家對小弟多幫忙。在今天旅程即將結束之時，我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我的一位親戚在一家果品公司做財務工作，通過她的關系，弄到了一批價格優惠的袋裝食品，有小魚、菌菇和金桔3個品種，每種原價都要29元，現在都以每袋20元的優惠價賣給大家。我希望每個人都買5袋，這樣容易計數。謝謝大家的支持！”緊接著，他就從第一排起，當場收錢統計。這一下真是“滿堂紅”。他拿起手機說：“我會按照統計數字聯系進貨。回賓館后，大家就可以按登記數字領貨了。”

來到珠寶店，又出現了另一番景象：美女主持人正在介紹該公司和產品時，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被幾個人簇擁著緩緩走進演講廳，主持人高聲說：“哦！我們的老板來了。” 這位周老板當場給每人發了一枚小禮品，是一枚2×3×0.5公分的雞心型小掛件，在透明玻璃內有一金色的小帆船圖形。在場一位經營過黃金首飾的游客笑著說：“在上海城隍廟小攤上，也只不過賣一兩塊錢！”周老板說：“現在馬上請諸位到里面的產品陳列室參觀，相信會給你們帶來驚喜。”來到陳列室，周老板說：“我們家祖傳就搞珠寶的，我父親是福建省珠寶協會的副會長。我從小在他的熏陶下，對珠寶技術就很在行。我們公司在全國有20多個點，在上海也有。如果我們有緣成為朋友，將來我們合作，你們賺上100多萬是沒有問題的。下面就要看你們是不是有心與我交朋友了。”他讓大家觀看了幾種“金鑲玉”的產品后，拿出其中一款說：“這個產品原價要1699元，現在以699元賣給你們。要的話就趕快舉手!”當場有十多個人舉手。讓服務員辦理完購買手續后，周老板又說：“感謝幾位客人的果斷爽氣，請到我的辦公室來，再交交心。”于是這撥人又被領到了周老板裝修豪華的辦公室……后來，在大巴上與我鄰座、被周老板請進辦公室的儲女士告訴我，進去后，周老板特別熱情地推薦了一款原價16999元的高檔“金鑲玉”，要以6999元的特優價賣給他們，作為今后開展珠寶業務合作的良好開端。當時有兩個人買了。儲女士說：“我是不會購買的。產品銷售無發票，經營手續不規范，別看優惠幅度大，里面很可能有‘貓膩’。”

這次“低價旅游”，值得反思：首先，游客尤其是老年游客，對低價旅游的廣告宣傳，一定要多問幾個“為什么”，盡可能了解清楚。不要因為“價格低”而盲目參與，也不要因為礙于“朋友情面”勉強參加而被“殺熟”。其次，購物一定要謹慎、理性。一位老年游客說：“我參加了幾次‘低價旅游購物團’，不買商品總有點不好意思，結果家里塞滿了各種保健品。留之無用，棄之可惜。”第三，這種“長途旅行”，身體狀況欠佳的老年人往往經受不起，要防止出意外。第四，參加“低價旅游團”時，要擦亮眼睛、提高警惕，謹防上當受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