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鑫墜入“暴風眼”

馮鑫的微博還停留在2019年6月，他在6月4日和5日接連發兩條微博，為暴風新產品——“暴16”打call。

“16年前的現在，我們被非典困在家里靠的是電影和游戲度日。16年后，明天，我們發布‘暴16，一個簡單的播放器！”“在會上我說了一個意思：紀念一件事情最好的方式就是賦予它新的生命——‘暴16，一顆今天種下的新種子。”

“暴16”是暴風集團在今年6月新推出的視頻播放器，而暴風集團的故事正是始于視頻播放器。不過，這顆新種子還沒來得及長大，孕育這顆種子的土壤就出事了。

7月28日晚間，暴風集團發布公告稱，公司實際控制人馮鑫因涉嫌犯罪被公安機關采取強制措施，相關事項尚待公安機關進一步調查。

根據《第一財經日報》報道，馮鑫被批捕或因在此前收購案的融資過程中存在行賄行為，而該項目為暴風集團2016年與光大資本投資有限公司共同發起收購的英國體育版權公司MP&Silva Holdings S.A.（以下簡稱“MPS”）。

暴風集團這家公司的命運可以用戲劇性來形容。它在最好的時機被資本催熟進入A股，一度創下40天37個漲停板的紀錄。而如今，暴風集團的市值從300多億跌至20億，且無力承擔自己的債務。馮鑫，這個曾經風光無限的男人現在被人們視為第二個“賈躍亭”。

一個學渣的“野路子”

馮鑫被視為“賈躍亭”第二，還有一個原因是兩個人是山西老鄉。1972年，馮鑫出生于山西省陽泉市，年長賈躍亭一歲。距離陽泉三百多公里的臨汾市，則是賈躍亭的故鄉。

馮鑫有互聯網大佬中最low的起點：1993年畢業于合肥理工，掛科不斷差點被勸退。“同學們都非常喜歡他，只要有他在，大家就覺得有墊底的。”畢業后他勉強進入山西陽泉礦務局，但工作狀態讓他覺得受到束縛，于是告別體制，先后輾轉喔喔奶糖、三株口服液做銷售。

大紅門一家名為福喜樂的饅頭廠成為他在北京的第一站。不過，這位營銷副廠長并沒有發揮出才能，廠長安排給他的重要工作包括早上五點升旗、帶職工跑操。煩悶之時，他就和女朋友一圈一圈坐地鐵，全程沉默。

金山軟件是馮鑫事業的轉折點。1999年，馮鑫加入當時的明星公司金山軟件，成為現小米集團董事長雷軍的同事。只不過，當時雷軍已經成為金山公司的總經理。

金山是馮鑫加入的第一家互聯網公司，其在金山的職位是銷售經理，工作地點在成都。此前六年的摸爬滾打和迷茫，讓馮鑫異常珍惜這個工作機會。很快，他就成為華西區的銷售主管，在他的帶領下，金山公司華西區的業績超過華東和華南。在馮鑫走后，華西的業績僅為華東的三分之一，華南的四分之一，足以顯示他的能力了。

馮鑫對于他在金山的工作經歷非常自豪。后來，金山開始轉型做游戲，就將毒霸和詞霸兩個事業部合并了，交給馮鑫來管。

藍港互動創始人、董事局主席王峰在馮鑫出事后發朋友圈表示：“我曾經和馮鑫在金山軟件同事多年，那時候我是他上司，我把他從西南大區調回北京，擔任金山毒霸的市場負責人。打工的時候，他是唯一一個敢于頂撞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上司的人，很多人不那么喜歡他，尤其是明顯比較裝的人，但我注意到很多女孩子喜歡他。我記得竇唯被抓的時候，他在看守所門外等人家出來，把公司的事情也丟下不管了，緣于他是一個十足的硬核搖滾迷。”

馮鑫離開雷軍和金山，也并不是一個愉快的過程，但看起來“很馮鑫”。2002年韓日世界杯是中國足球隊第一次打進世界杯，狂熱球迷馮鑫向雷軍請假要去看球，并直言：“不給我請假我就辭職。”結果，他如愿去看了世界杯。此后，他在2004年5月離開金山。

離職不到兩個月，當時就職于雅虎中國的周鴻祎就把馮鑫拉到自己的團隊，負責個人軟件事業部。周鴻祎是雷軍的湖北老鄉，早就盯上馮鑫，一直想拉攏過來。只不過，一年之后，周鴻祎就離開雅虎中國，馮鑫也選擇離開。

在雅虎中國的一年時間里，馮鑫刷好自己的簡歷，還拿到一筆不菲的收入，可以算是人生的第一桶金了。于是，馮鑫開始尋思著看看能做點什么自己想做的事情。

馮鑫開了兩家公司，其中一家主要做酷熱影音，第二家主要做插件，也就是流氓軟件。后者不到三個月就為馮鑫帶來100萬元的收入。這是典型的“馮鑫式”的成功——路子足夠野，決定很果斷，追求短期的風口和目標。

2006年初，蔡文勝給了馮鑫300萬元投資。2006年到2007年，馮鑫又拿到IDG的800萬美元。他先是花1000萬元收購了暴風影音，并在2007年1月將其和酷熱影音整合成立北京暴風網際科技有限公司。整合完成后，又合并了超級解霸的知識產權和技術團隊。經過一系列動作，暴風影音成為當時國內首屈一指的播放軟件。

“貧窮”限制了想象力

馮鑫把暴風影音的市場占有率從30%做到70%，只花了一年。這又一次顯示出馮鑫的能力。此時的他把主要精力都放在產品上，“馮鑫還是比較務實的，不是一個夸大、喜歡講故事的人。”暴風原高管在接受虎嗅采訪時提到。

很快，在線視頻平臺進入到燒錢競爭的時代。2010年，愛奇藝上線，并得到百度的投資，發展非常快。而樂視和土豆、優酷先后上市。隨后，優酷合并了土豆，愛奇藝收購了PPS，搜狐視頻橫空出世。在線視頻行業的洗牌在快速進行。

95.35% 那個曾經的億萬富豪馮鑫可以說兩手空空了，他在交易所備案的股權質押比例達到95.35 %，另外的4.65%則因為資產糾紛也被凍結。

視頻平臺之間的競爭主要集中在版權，原本白菜價買的影視劇，競爭之下單集版權成本最高漲到100萬元以上。當各家都在花億級以上成本囤版權時，暴風退出版權大戰。此時，馮鑫對待版權的態度與他的老鄉賈躍亭不同。早期版權價格低廉時，樂視網購買了一大堆正版影視劇，后期又不斷把版權價格抬高。

“生買版權，生把錢消耗掉，這個不是我們熟悉的戰場。”馮鑫在接受《新京報》等媒體采訪時解釋了原因。另一方面，暴風影音和優酷、土豆的模式并不相同，暴風的功能核心是播放器，和視頻平臺有不同的發展路徑。各平臺都在虧損時，暴風影音還能維持正利潤。

雖然沒虧錢，但馮鑫手里也沒有多少余錢。在2010年底，暴風的VIE平臺股東決定拆除VIE架構在國內上市。A股對盈利有嚴格要求，為此，馮鑫決定勒緊褲腰帶過日子。對在線視頻平臺的版權大戰更是敬而遠之。2012年，盈利5000多萬元;2013年，盈利3000多萬元;2014年，盈利4000多萬元。用一位網友的刻薄話說，多買一部熱門電視劇就可能陷入虧損。

不過，馮鑫因為缺錢的“克制”，造成暴風影音錯過這次機會，也基本決定了暴風影音掉隊的命運。當“騰愛優”的格局初現端倪時，馮鑫請教雷軍，雷軍對他說：“你可能選錯戰場了。”

2012年3月，暴風影音提交IPO申請。但命運再一次和馮鑫開了玩笑，就在暴風提交IPO申請后半年，中國證監會暫停IPO，這一停幾乎就是三年時間。等待上市的三年中，有人勸馮鑫轉道香港，當時阿里也與馮鑫談了兩個月，期望用9億美元換取75%的股份，最后沒有談成。馮鑫后來回憶說，在當時缺錢的狀況下，他并沒有排斥外部投資者，但他更希望是能將暴風做大做強的外力。

熬到2015年3月24日，暴風影音終于登上A股創業板。在2015年牛市的加持下，暴風影音成為妖股，連續迎來37個漲停板，市值一度飆升到408億元。據傳，暴風內部因此誕生10個億萬富翁、31個千萬富翁、66個百萬富翁。

“對我們來說，這等于重新掌握了一樣核武器。我創業十年，從來沒有過核武器，都是小米加步槍，一槍一個子彈。突然給你一個核武器，你一按，就有巨大威力。”馮鑫把上市稱為暴風的核武器。

風口之下埋“雷”

對于創業中的馮鑫，雷軍曾用三句話總結：第一，你找的方向不夠大;第二，你得找個人幫你;第三，你對錢認識不深刻。

上市前后的暴風影音，不可同日而語。上市前的暴風，是一家克制隱忍的公司，一分錢掰成兩半花;上市后的暴風，成為樂視的“學徒”。就在暴風影音上市49天后，樂視網迎來了它歷史上的巔峰時刻，當日以每股179.03元收盤，市值超1500億。面對“樂視神話”，馮鑫也開始對暴風進行一系列改造。

2015年7月成立暴風TV，9月推出聯邦生態五大業務，12月發布超體電視，2016年3月發出暴風秀場，隨后在生態版圖里加入影視、游戲、業務三大類，形成八大業務。

馮鑫曾希望能依托4塊屏幕——PC、手機、VR、TV，打造以影業、體育為核心的內容再生平臺。（@視覺中國 圖）

馮鑫在2015年年報中表示，通過14個項目的布局，公司在內容、服務、商業三條線上完成全球“DT 大娛樂戰略”的基本輪廓，布局完成60%。此后，以VR、體育、影業、TV等業務為新的中心，開始展開“多中心布局”。

賈躍亭曾經逢人必說“生態化反”，馮鑫逢人則是說：“通過DT大數據中心打通各個板塊業務用戶，充分發揮各個板塊業務間的協同效應，提升公司運營效率和商業變現效率。”要依托4塊屏幕分別是PC、手機、VR、TV，打造兩塊以影業、體育為核心的內容再生平臺。

馮鑫在VR上下的賭注很大。受2014年扎克伯格20億美金收購Oculus Rift的影響，馮鑫全力發展VR，其創辦的暴風魔鏡成為國內最早進入VR領域的公司之一，當時的市場也給予積極響應。公開資料顯示，2016年1月，在暴風魔鏡獲得A輪融資僅7個月之后，其再次獲得2.3億元的B輪融資，估值高達14.3億元，遠超A輪后5000萬美元的估值。

不過，暴風魔鏡能在短期內能獲得大量融資，與馮鑫和資本方簽下的“對賭協議”分不開關系，中信資本在內的投資方要求，如果暴風魔鏡在2020年沒有上市或被收購，馮鑫個人要兜底，回購股份。

此外，為了快速搭建起暴風的生態系統，馮鑫采取快速收購的策略。2016年3月，暴風發布公告，稱將以31億人民幣，通過定增等方式收購影視公司稻草熊影業、游戲公司立動科技、游戲發行公司甘普科技。

馮鑫打算一邊用收購撐起暴風的市值，一邊借此在股票市場做定向增發募資。計劃看起來兩全其美，但他沒有意識到，當時的市場已經發生改變。2015年股災之后，證監會加強對影視類公司的監管，稻草熊影業、立動科技、甘普科技的總資產只有2.19億，但暴風卻開出31億元的收購價，證監會在公告不久后否決此次收購案。

緊接著，2016年，VR行業迅速降溫，暴風魔鏡的業績變差，獲取新融資也更加困難，看衰暴風魔鏡的B輪領投方中信資本在此時做出提前撤資的決定。為了不給已上市的暴風集團帶來負面影響，馮鑫自掏腰包償還中信資本5000萬元，但依舊欠款4000萬元。由于馮鑫拖欠欠款無法償還，中信資本在2018年申請凍結馮鑫327萬的股份。

找錢能力，遠遜于賈躍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