粱籍仁

4月20日 晴
黃埃散漫,他已久未歸家.
一簾席帳,他坐在首位看著將士們的把酒言歡,這沙場,向來無定數,惟有一樽杜康,暫解千里斷腸,他是什么時候站成這塞上長城的呢?
那一年,他尚且不及弱冠,山河飄搖一紙皇榜,他便一身戎裝翻身跨馬舍不愛他的姑娘到了這孤煙大漠連年征殺。
這蕭索戰場,卷起千堆黃沙,千百次,他金戈戎馬御敵成渣他那時想,亂來平定,何以為家。
可曾經秋風掃疆場,如今他醉臥烽火黃沙,聽吶喊的沙啞,他笑著這人世間萬般火樹銀花,經年結的痂在風云叱詫中一次次剝落,仿佛只有賊寇的鮮頂才能撫慰他的創傷,縱然馬一跨,可能生命是代價。
他真的站成了塞上長城,成為了他所守護的百姓心中的大英雄。
他封狼居胥,筑壇祭天,他緋衣銀魚,享萬人敬拜,可如今,他站在窗外遙望來時的黃沙路,經年的征戰,讓他念極了家鄉的景色,也模糊了心上人的模樣。
祁連山下,思念無涯,殘陽水中鋪,半江瑟瑟紅,他看的遠山如簪近山似髻,也看的長空之下雁字橫塞的來時方向。
殘星連月,人倚城樓,那月牙,像極了他心上人的眼眉,經年的塵土滿了征衣,他目眺遠方,想起了他的紅巾翠袖的動人模樣。
那年人間洛陽城,花重暖風薰醉人,他的心上人啊,那時天真浪漫一襲月華白,他們一同打馬都城,亂了一池春水,那時他只愿尋常蒼陽布衣人家兒女一雙和她,可山河動蕩,他鐵衣上了戰場,他心愛的姑娘玉箸時的模樣便隨他到了這烽火黃沙,他心愛的姑娘,靠過的肩膀,余漫,還燃及他的心房。
山河長存,可長風萬里帶來的卻是人世滄桑,只須輕輕一刮便讓他亂了心上,那是在豪氣陣云,鐵衣冰戈里都沒感受過的撕心絕望,他曾許諾她鳳冠霓裳十里紅妝,如今卻畫地為牢枯骨成沙。
兵稀雜風雨,窮秋塞草腓。
他是這長空之下,所有百姓心中的大英雄,卻惟獨,不是她的。
他沒有了替他溫柔掬淚的姑娘,便再也沒有了什么畢生夙愿和立誓守護的黎民江山,什么亂未平定何以為家,他只想同她,青絲成白發,人間話桑麻。
他舉杯,一樽酻人世,一樽酹孤月,一樽,酹月畢白。
可吹滅相思燈,一身仍披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