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毅：由毛澤東領著入黨的開國中將

吳晨

葉家祠位于炎陵縣（原名酃縣）水口鎮水南村，是毛澤東主持第一次連隊建黨舊址，也是平江籍開國中將賴毅魂牽夢縈的地方。1977年6月28日，在井岡山革命根據地創建50周年之際，時任南京軍區副政委的賴毅中將，在酃縣有關領導陪同下，來到了當年自己入黨、毛澤東親自主持連隊建黨舊址——葉家祠。注視著大門上方橫匾上的“毛澤東同志主持連隊建黨舊址”13個大字，他給陪同人員講述了當年毛澤東親自發展并帶領他們宣誓入黨的往事。

被毛澤東看中

賴毅，原名賴玉生，1903年7月11日出生于湖南省平江縣福壽鄉陳子灣村。賴毅先由寡母撫養，后被福壽村貧苦農民賴保壽認作養子。他8歲給富戶放牛，12歲到造紙廠當童工，受盡欺凌壓迫。苦難的童年造就了他的反抗精神，磨煉了他倔強堅毅的性格。在造紙廠時，他加入了工會，積極參加工人運動。

1925年，賴毅參加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1926年，他參加北伐軍，因不滿軍閥作風，脫離了舊軍隊。1927年，他在江西修水找到了余賁民率領的平江工農義勇軍，參加了革命隊伍。在填寫入伍登記表時，他將名字賴玉生改為賴毅。一個“毅”字，表達了他剛強堅韌、革命到底的決心和意志。

1927年9月9日，湘贛邊秋收起義爆發，賴毅隨部隊參加了起義。

秋收起義受挫后，部隊中彌漫著一股消沉情緒。少數知識分子和舊軍官出身的干部，甚至個別小資產階級出身的共產黨員，經不起戰斗失敗和艱苦斗爭的考驗，有的不辭而別，有的背叛了革命。面對這種嚴峻的形勢，毛澤東總結出現這些問題的主要原因，是黨對軍隊的絕對領導還沒有確立，黨的組織還不健全。

9月19日，參加秋收起義的中國工農革命軍三路起義部隊在瀏陽文家市會師后，在毛澤東的率領下向井岡山進軍。行軍途中，毛澤東的身影經常出沒在戰士們的行列中。他邊走邊和戰士們親切交談，問他們在家是做什么的？是怎樣參加革命隊伍的？問他們對革命的認識，對目前形勢的看法。

9月底，部隊到達永新三灣，進行了三灣改編，并決定將黨的支部建在連上。但是，由于當時部隊中黨員較少，士兵中黨員更是寥寥無幾，加上行軍作戰，決定未能立即實施。為此，在離開三灣的路上，毛澤東鄭重地交代各營、連黨代表，要發展一批工農出身的士兵入黨。他自己也利用空隙時間，和戰士們促膝談心，交流互動，進行革命前途和共產主義理想信仰的教育，從中發現、考察、培養黨的積極分子。

那時候，賴毅是一團一營二連一班的班長。一天，在向茅坪出發的行軍路上，賴毅看見頭發很長的毛澤東站在路邊，先是和氣地向他點頭，然后同他走在一起，隨便拉話。

“你是賴毅同志？”“是呀，你怎么曉得我的名字？”“這還不知道，聽說你在家鄉搞過工會？”

聽毛澤東提到工會，賴毅興奮起來，立即把自己在平江老家當造紙工時加入紙業工會的情形說給毛澤東聽。

“你知道共產黨！唔，這還不錯。”毛澤東的話音中帶有幾分贊許。隨即，他又問，“有的人認為革命失敗的大局已定，打起了退堂鼓。賴毅同志，你是怎樣想的？”

賴毅感受到了一種誠摯的信賴，沒有多加思索就回答道：“這些人就是沒得眼水（方言，眼光的意思），看到打了幾個敗仗，就以為革命沒指望，長蛇溜地皮了，這才是真正的軟骨頭。”

“你講得對！”毛澤東的語氣激昂起來，“失敗是成功之母嘛。賀龍兩把菜刀能夠起家，我們有這么多人，以一當十，以十當百，還愁搞不起來？”他拍了拍賴毅的肩膀，說：“好！革命就需要你這樣的骨干。別看今天我們人不多，又吃了敗仗，但我們是人民的隊伍，是革命的火種，終究要燃起沖天大火，把紅旗插遍全中國。”說完，他微笑著問賴毅：“你說是嗎？”賴毅“唰”地立正回答：“是！”

與毛澤東交談后的第三天，連黨代表就找賴毅談話。他再次問了賴毅在家鄉參加紙業工會的情形，說道：“賴毅呀，毛澤東同志叫我問你，你愿意參加共產黨嗎？”

賴毅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當真是毛委員問的嗎？”

“這還有假？”黨代表笑瞇瞇的，卻很莊重，一點不像開玩笑。

賴毅心頭升起一種由衷的感動，認真地回道：“我當然愿意！”

黨代表點點頭，語重心長地叮囑賴毅說：“你有這個心愿就好。不過，還得好好行動。行動——你懂嗎？就是工作在前，打仗沖上前，時時處處有個不同于別人的樣子。”

“嗯，我懂。”賴毅激動地點了點頭。沒隔幾天，黨代表叫他填寫了入黨志愿書。

宣誓成為新黨員

10月13日，部隊行軍到酃縣水口，這里群眾基礎好，敵人力量比較薄弱，部隊在這里進行了秋收起義以來最長時間的休整。

“報告，被派往寧岡方向放哨的一排人，在排長的帶領下全部攜槍逃走了。”“報告毛委員，原師長余灑渡和原三團團長蘇先駿開小差，被我們抓住了，請你處理。”當時，部隊還未來得及進行改造，沒有形成黨的堅強領導，革命受挫讓不少人背棄革命，公開逃跑。“既然他們有心要走，強迫他們留下又有什么用？”毛澤東寬容地對報告者揮揮手，“他們要走，就讓他們走吧！”此刻，毛澤東正在聚精會神地給湘南特委寫信，要求他們派人來加強對酃縣工作的領導。他收拾好紙筆。站起身來，吩咐身邊的一名干部：“馬上通知各營、連黨代表到團部開會。”心情難以平靜的毛澤東站在窗前，深切地感到連隊建黨到了刻不容緩的時候。

“報告毛委員，我們來了。”各營、連黨代表的到來，打斷了毛澤東的思緒。他轉過身來，對大家說：“進來！我們現在開個會，上次我交代給你們的任務完成得如何？”

“我依照你常給戰士個別談心的辦法，通過個別交談，發現不少戰士出身貧苦，有階級覺悟。”一營黨代表宛希先說，“比如我們一營二連一班班長賴毅，造紙工人出身，作戰勇敢，革命意志堅定，又能吃苦，事事帶頭，幾次向我提出入黨要求，我認為他具備入黨條件。”

“我們三營七連班長鄢輝，我認為符合條件。”三營黨代表李運啟說，“他貧農出身，從農民運動參加農軍起，斗爭很堅決，起義后歷次戰斗都很機智勇敢，又能團結幫助戰士，也有入黨要求。”

其他黨代表也各自匯報了情況，大家共提出了10來個入黨對象名單，這些對象大多擔任班長、副班長等基層職位。會議在各營、連黨代表提名的基礎上，討論通過了發展賴毅、李恒、鄢輝、歐陽健、劉炎、陳士榘為新黨員。

毛澤東最后對與會人員說：“大家都知道，部隊從文家市到水口，時有逃亡事件發生。昨晚，師長余灑度和三團團長蘇先駿又擅自出走。昨天，我還在國民黨報紙上看到，南昌起義部隊在攻打潮汕時失敗。發生這一系列事件的原因是什么？我反復思考，就是我們完全抓不住士兵的思想，使士兵經不起嚴重情況下的考驗。我們只有把黨的基層組織（黨支部）與軍隊的基層組織（連隊）緊密聯系起來，實行面對面的領導，士兵的政治素質和戰斗力才有可能提高，黨支部就可以成為連隊的堅強戰斗堡壘。能做到這一點，別說是個別干部動搖了拉不走士兵，就是九頭牛也拉不動士兵。今天散會之后，各連黨代表秘密通知入黨對象和黨員，今晚我們就在葉家祠堂舉行新黨員宣誓大會。”

當晚，葉家祠小閣樓里燈火通明，靠北墻邊放著一張四方桌，桌上放著一盞小馬燈，燈下壓著兩張下垂的長方形紅紙，一張寫著彎彎曲曲的“CCP”3個外文字母，另一張寫著入黨誓詞。樓中間擺著幾條長板凳。

吃過晚飯，賴毅和四班班長李恒跟著黨代表來到團部駐地葉家祠，上了閣樓。此時，屋里已經有了不少人，各連的黨代表都來了，其余的大多是各連的班長。毛澤東正和幾個同志低聲談話。等人到齊了，毛澤東走到方桌前莊重宣布：今晚的會議是舉行新黨員宣誓儀式。首先，由各連黨代表分別介紹新黨員的簡歷。議程開始后，黨代表每介紹完一個新黨員的情況，閣樓里就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

接著，毛澤東走到坐在最前面的新黨員面前，依次逐個進行詢問。當毛澤東走到賴毅面前時，賴毅心中既緊張又激動。毛澤東問：“你為什么要加入共產黨？”賴毅回答：“要翻身，要打倒土豪劣紳，要更堅決地革命！”毛澤東連連點頭說：“很好，很好。”

問完話后，毛澤東指著紅紙上的“CCP”解釋說：它念“西西皮”，代表中國共產黨。說完，他又對另一張紙上的入黨誓詞作了一番解釋。

宣誓開始了。全場莊嚴、隆重。毛澤東領著賴毅、李恒、鄢輝、陳士榘、歐陽健、劉炎6名新黨員，舉起握著拳頭的右手宣讀誓詞：“犧牲個人，努力革命，階級斗爭，服從組織，嚴守秘密，永不叛黨。”洪亮整齊的聲音，在簡陋的小閣樓里回蕩。

隨著6名新黨員的入黨宣誓，中國工農革命軍的基層黨員得到了充實。全場活躍起來了，新老黨員們互相道賀，互相勉勵。毛澤東和顏悅色地對新黨員說：“從現在起，你們都是光榮的共產黨員了，今后要團結群眾，多作宣傳，多作群眾工作，要嚴格組織生活，嚴守黨的秘密……”

新黨員們心潮澎湃，默默立下誓言，決不辜負黨和毛澤東的辛勤培養和殷切期望，誓將畢生心血獻給無產階級的解放事業。

臨散會時，毛澤東反復叮囑各連黨代表：“回去后，各連要組建黨支部，抓緊發展黨員工作。會后，各連都要像今天這樣，分批地舉行新黨員入黨宣誓儀式，盡快地把連隊黨支部建立起來。”他強調指出：只有把黨的支部建在連上，把黨的領導落實到最基層，才有可能提高士兵的政治素質和部隊的戰斗力。當晚，黨員最多的一營二連率先成立了黨支部，賴毅成為黨支部成員。幾天后，特務連發展8名新黨員，也請毛澤東出席入黨宣誓儀式，隨后建立起黨支部。接著，其他連也相繼建立起黨支部。

不斷成長

入黨之后，賴毅跟隨毛澤東上了井岡山、進了中央蘇區、參加了長征，歷任中國工農革命軍第一軍一師一團班長、排長，紅四軍排長，縱隊司令部副官，縱隊副官主任，縱隊教導隊政委，紅五軍團團政委，紅一方面軍政治部總沒收征集委員會主任兼總金庫主任，福建軍區第二軍分區司令員兼政委，軍委直屬隊政治處副主任等。抗日戰爭時期，任軍委后方留守處主任，新四軍第四縱隊政治部副主任兼六旅政委，新四軍四師十二旅政委，新四軍四師十一旅政委等。解放戰爭時期，任華東第七地委書記兼七軍分區政委，華東軍駐渤海區辦事處政委，蘇北軍區政治部主任、副政委兼蘇北黨委第一書記。賴毅南征北戰，多次負傷，仍堅持戰斗，毛澤東稱他為“鐵打的硬漢”。在烽火連天的戰爭年代，無論是參加歷次反“圍剿”作戰還是參加史無前例的長征，無論是奔赴淮北敵后抗戰還是參與解放戰爭中對國民黨軍的斗爭，他身上都體現出共產黨人的崇高黨性，展現了，人民軍隊優秀政治工作者弘毅堅韌、排除萬難的風范。

新中國成立后，賴毅歷任華東軍區干部部第一副部長、南京軍區政治部副主任、南京軍區副政委等職。1955年，他被授予中將軍銜和二級八一勛章、一級獨立自由勛章，一級解放勛章，無愧為毛澤東親自領著入黨宣誓、名副其實從秋收起義升起的將星。同時，他還被選為第四屆全國人大代表，第二至四屆全國政協委員，第五屆全國政協常務委員，中共第八屆中央監察委員會候補委員。1988年7月，他被授予一級紅星功勛榮譽章。工作之余，他還勤于寫作，著有《毛委員在連隊建黨》《毛委員教我們發動群眾》《創業倍艱辛，歷程多坎坷——秋收起義部隊初上井岡山的片斷回憶》等多篇回憶錄。

1989年4月26日，賴毅因病在南京逝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