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佳麗
從2017年1月20日到2019年7月1日,我們見證了特朗普作為美國總統的29個月。如果說曾經我們還懷疑特朗普不加約束的言行和舉動,只是為了迎合部分美國選民,那今天這種疑慮已經可以消散。為了讓美國“再次偉大”,特朗普以及他領導的美國政府似乎可以拋棄一個又一個國際慣例,一切以“美國優先”為目的進行決策。以此為背景,美國經濟增速分別在2017年、2018年達到了2.22%、2.90%;而最新數據顯示,2019年第一季度,美國GDP(國內生產總值)同比增長高達3.2%。
在全球化已經如此深刻的當下,原則上,任何一個國家的經濟表現出較好走勢,都是令人欣喜的,因為這種動力會通過一個經濟體傳導向其他經濟體;如果該動力足夠強大,甚至可以影響一個地區。然而,美國的情況不是這樣的。一定程度上,我們可以說美國的“好”是通過打擊其他國家換來的。
英國和歐盟要一起收拾脫歐的爛攤子;日本也要透過經濟結構改革直面少子老齡化問題;西方制裁已經不是俄羅斯的主要關注點了,顯然投資與油價上漲更重要;中國要更加堅定地走全面深化改革開放的道路。而在這一切之外,不同國家的人們首先要拿出一大部分精力來應付美國肆無忌憚的貿易保護主義。
貿易摩擦正在改變美國社會
“貿易摩擦或者說貿易戰,完全是自殺式行為。美國政府不是不知道,但為什么特朗普還是有底氣這樣做,這值得我們思考。今年第一季度,美國經濟增長3.2%,擴張得很不錯。如果這種勢頭可以延長到今年8月,就會成就美國有史以來最長的經濟擴張周期。不過,這不等于說美國經濟是健康的。”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世界經濟研究所原所長陳鳳英在接受《經濟》雜志、經濟網記者采訪時這樣表示。
特朗普政府當前的政策主要向兩個方向延伸,一個是對外的貿易保護,一個是對內的財政調整。以減稅為例,美國政府實際上在用4.6%的財政赤字換取經濟增長,同時以低利率的方式刺激股市大幅反彈。
“為什么說貿易摩擦是自殺行為?搞貿易戰,打擊其他國家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美國試圖讓產業鏈回歸本國。今天,產業鏈的布局早就是全球化的了,任何一條產業鏈的回歸都至少需要兩三年。它需要工廠遷址,遷回去的工廠需要招工,尋找原材料,還要建設配套的基礎設施和物流;而有些領域,規模性的技術工人的培養需要從學校教育開始,需要的時間可能會更長。這三五年的變動會對美國的經濟與就業形成打擊,但特朗普看的是中長期,這也說明他的瘋狂不是沒有原因。”陳鳳英如此強調。
美國政府非常清楚,當前的做法很可能會出問題,但對其他國家加征關稅的做法,恰好可以一定程度上彌補出現的問題。對中國產品加征關稅,換來的收入補貼給美國種植大豆的農民,這部分農民對特朗普政府的反感就會減少一些;對墨西哥輸美國的商品征收5%的關稅,可以換來170億美元的收入,消息一經公布,墨西哥立刻示弱,表示“邊境問題我來負責”。對他國加征關稅,是解決美國政府為了讓產業鏈回歸引起的一系列問題的手段。
與此同時,美國政府也在大力發展能源產業。他們希望歐洲或中國更多地進口自己的石油、天然氣、頁巖油或頁巖氣。這是一種戰略性發展措施。
陳鳳英說:“今天,討論美國經濟,它肯定是好的,可以說比其他國家都好,股市表現好,通脹溫和,美債收益率低,但是它的整個社會在發生巨大變化。”
美國原本是三權分立國家,國會對總統權力形成限制。但現在,特朗普“推特治國”的風范令國會無從下手。今天,特朗普發一個推特,明天美國的商務部也許就去執行;國會如果不通過,特朗普就找個辦法繞開這個機構。總統任性而為,整個社會的理性也會削減。
貿易摩擦在影響美國的宏觀決策機制。過去,美聯儲決策前幾乎不會考慮外部環境的變化;但現在,美聯儲開始忽視內部問題且更重視外部問題了,但研究外部問題不是該機構的強項。等于說,美聯儲宏觀決策的穩定性正在受影響。
企業家與美國政府的關系正在改變。從前,企業家不需要與政府走得很近,投資換取利潤,這是企業以及企業家的核心關注。如今,一些企業為了換取投資便利和免稅優惠,與美國政府走得太近。這種從“投資”到“投機”的心態變化,也會為美國社會帶來影響。
美國的民粹主義情緒在上升,一些極端行為開始出現,表現為對其他國家、其他國家的民眾不友好。社會氛圍的上述改變,會將他人拒之門外,更會讓自己被隔離。
“種種改變,可能將美國經濟推入一種結構性、制度性的危機中去。這種危機什么時候會到來,我們不太確定,可一旦來臨,就不會只是經濟損失幾個增長百分點那么簡單。”陳鳳英對記者補充道。
歐盟掉入脫歐陷阱
“分手”原本應該一清二白,無奈英國與歐盟就是做不到這一點。
2016年6月23日,英國舉行脫歐公投;同年7月,特蕾莎·梅以首相身份入主唐寧街10號。上任后,盡管阻力重重,梅一直堅定推進脫歐進程。然而,2019年6月7日,特蕾莎·梅正式辭職;當天,她表示自己已經在脫歐問題上傾盡全力,將不帶有任何惡意地離開。
“特蕾莎·梅想要帶領英國有協議地脫離歐盟,但最終沒能成功,這更增加了英國脫歐的不確定性。久拖不決對經濟和政治都不是好事,因為不確定性會讓投資者謹慎甚至避諱。另外,特蕾莎·梅下臺后,接替英國執政黨保守黨領導人的多位候選人已經展開攻勢,其中處于領先地位的是前外交大臣鮑里斯·約翰遜。但我們也知道,約翰遜是堅決的脫歐派,他認為沒有協議也可以脫歐。如果英國硬脫歐,代價很可能更大。”復旦大學歐洲問題研究中心主任丁純教授在接受《經濟》雜志、經濟網記者采訪時這樣分析。
脫歐對英國發展的不利之處已經肉眼可見。今年4月初,高盛預估,相比英國2016年年中公投脫歐之前的增長路徑,英國國內生產總值已損失了約2.5%。高盛認為,英國脫歐的不確定性是經濟產出損失的主要原因。
對于歐盟而言,硬脫歐是下半年的主要風險事件之一。無協議脫歐一旦出現,牽連的是眾多產業鏈和這些產業鏈之中的諸多企業,即英國的企業、歐洲的企業以及和這些企業有業務往來的企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