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沙爸爸
葉沙球隊的每一位隊員你們好,我是葉沙的爸爸,葉沙的離去對我而言,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的了,今天不重要,明天也不重要,生活不重要,生命也不重要。
你們的出現(xiàn)讓我有了繼續(xù)活下去的理由,在我對葉沙的日思夜想當中,甚至在我的夢中,你們就是我不離不棄的念想,葉沙在我身邊生活了16年,而今我將這16年感情揉成了若干份,分派到你們每一位的身邊,愿你們帶著葉沙的眼去感受燦爛陽光,帶著葉沙的心去感受多彩的世界,帶著葉沙,日日相伴,夜夜共眠。
無數(shù)個16年,生命之花依然綻放,說起葉沙我還有很多話想說,葉沙雖然離開了家,可到家里來的客人和朋友卻越來越多,排除了我和葉沙媽媽不少的憂傷、寂寞和家中的冷清,每每想起這些,我眼濕了,心暖了。只有千百遍地說,謝謝,是大家把葉沙的一個愛好延續(xù)了下來,是大家將葉沙的故事傳送了出去,更是大家將博大的愛心廣為傳播。
特別是葉沙球隊的每一位隊員,是你們用自己的親身行動,延續(xù)著葉沙年輕的生命,從而時常喚起我和葉沙媽媽對葉沙真切的回憶,仿佛葉沙回到了我們身邊,從未走遠。最后,我衷心祝愿葉沙球隊的每一位隊員,運動帶來更多的健康,健康帶來更多的快樂,快樂帶來更多的精彩,謝謝,謝謝所有關(guān)心、幫助和支持過葉沙球隊的人們!
葉俊杰記得,在《人體器官捐獻登記表》上簽字時,心臟、肝臟、腎臟、肺臟、眼角膜等器官名稱列成一排,同意捐獻哪個,就在“確認”項前打鉤。他一個對鉤一個對鉤打下來,到肺臟時突然停下了,抬頭問了問負責協(xié)調(diào)捐獻的何一平,“我能留下肺嗎?我總得留點什么吧?”
何一平什么都沒說,輕輕點了點頭。葉俊杰的老同學卻拍了拍他的肩膀,用眼神看了看肺臟一欄的空白。她知道,有病人等著肺源活命。
就這樣,葉俊杰強忍著滴血的心,硬是在肺臟一欄又勾了一筆,“多打一個鉤,還能再救一個人啊!”
4月27日晚,葉沙器官摘取手術(shù)的同一時刻,劉福躺在湘雅二院的手術(shù)室里。
他記得自己在深夜12點左右進入手術(shù)室。一會兒,有人拿著一只儲存箱走來,幾名醫(yī)護人員圍上去。“彈性非常好,供體質(zhì)量非常好,”他知道,箱子里那只富有彈性的肺,即將成為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那時的劉福已被塵肺病折磨了19年。這個出生在湖南漣源的農(nóng)村娃,18歲起就在不同的礦井間輾轉(zhuǎn)。1998年,28歲的劉福被確診為塵肺病,人佝僂著,皮包骨頭,肺里“嗚——嗚——”地拉著風箱。
2015年,劉福的父親和妻子相繼離世。他說服妻子的幾個兄弟,捐獻了她的三個器官,但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等著別人的器官救命。之后沒多久,劉福就收到了醫(yī)院的病危通知單,要想活,肺移植是唯一的出路。
但要活下去的代價太大了,僅手術(shù)費就要五六十萬。直到移植手術(shù)的當天早上,劉福都沒想過自己能等到肺源。收到通知時,他把頭埋進被子里,兒子躲進了衛(wèi)生間,兩人的哭聲穿透了整個病房。
術(shù)后醒來時,劉福清晰地感覺到身體里的肺在正常運轉(zhuǎn),他的呼吸是那樣舒服、順暢。
兩個月后,長沙的一家眼科醫(yī)院里,顏晶進了手術(shù)室。從葉沙身上取出的最后一個器官——一片眼角膜,將讓她的右眼重見光明。
事實證明,包括劉福、胡偉、顏晶在內(nèi)的所有受者恢復得都很好,醫(yī)生對那些來自葉沙的器官評估很準確,“非常好,非常健康”。
2017年4月28日葉沙的追悼會上,受者們送來幾段錄音,向葉俊杰、段念可講述他們的孩子在自己體內(nèi)的近況。
葉俊杰聽到了胡偉的聲音:“孩子的爸爸媽媽你們好,你們孩子的部分捐體,在我身體里安家了。它現(xiàn)在很好、很棒,我會帶著它一起好好感受世界,真的非常感謝,感謝你們的孩子,感謝你們的大愛,謝謝了!”
葉俊杰捧著手機久久不愿放手,像是握住了兒子葉沙的身體。
葉沙是2017年湖南省第110例器官捐獻案例,也是捐獻數(shù)量最多的案例之一。
中國人體器官捐獻管理中心公布的數(shù)據(jù)顯示,中國每年因終末期器官衰竭而苦苦等待器官移植的患者約有30萬人,但是每年器官移植數(shù)量僅約1萬例。除了移植醫(yī)生、移植醫(yī)院稀缺以及手術(shù)費用高昂外,供體缺乏是導致上述問題的一個重要原因。為了推動器官捐獻事業(yè)發(fā)展,2017年8月,中心開始尋找那些足以打動人心的故事并拍成視頻,最終找到了葉沙。
“葉沙”并不是一個真實的名字,它是中心為那個捐獻多個器官的16歲男孩取的化名。因為在器官捐獻、移植過程中,捐獻者、受捐獻者須遵循“雙盲原則”,互不知曉對方信息。
這一次,何一平和所有志愿者仍然沒有打破“雙盲原則”。他們小心翼翼地通過醫(yī)院聯(lián)系著每一個葉沙的受捐者。7人中有人拒絕了。“很多器官移植受者受到歧視,可能影響到工作,也容易被人指指點點。”器官中心宣傳部主任張珊珊說,這很正常。
最終,5人答應(yīng)出鏡。
術(shù)后熱心參與器官捐獻志愿者活動的劉福,答應(yīng)得十分干脆;周斌沒有拖泥帶水,帶著家人一起來到北京;黃山告訴父親,“我必須去,我有這個義務(wù)”;身體一直不好、不能劇烈運動的胡偉,一開始有點擔心,最后還是答應(yīng)了;顏晶的媽媽聽說捐獻者是個16歲的男孩時,一下子哭了。“雖然不知道他是誰、長什么樣子,但我理解父母的心情。”
2018年8月19日晚8點,拍攝終于結(jié)束。在球隊最后的集體照中,
“隊長”顏晶手持籃球居中站立,頭微微昂起。她的左側(cè)是劉福、胡偉,右側(cè)是周斌、黃山,5個人的球衣組成了一個日期——2017年4月27日。
第二天,5人便各奔東西。臨別前,他們做了一個約定:以后每年4月27日,無論大家人在哪里,都到長沙的鳳凰山陵園小聚,為葉沙掃墓。
經(jīng)歷過至暗至明時刻的“葉沙隊”成員,在隊伍成立時,都簽署了器官或者遺體捐贈協(xié)議,他們要給更多人帶去生命的希望。
(應(yīng)受訪者要求,劉福、周斌、胡偉、顏晶、黃山、段念可、葉俊杰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