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加
摘要:文章在“重神似不重形似”翻譯觀的基礎上探討了“形似”、“神似”以及二者之間的關系。翻譯時,“神似”與“形似”既對立又是統一,理應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形”、“神”存在不可調節的矛盾時,譯者應力求“神似”;多數情況下,神寓于形,形傳遞神,“形神兼似”才是翻譯的最高境界。
關鍵詞:形似;神似;對立;統一
一、引言
我國的翻譯理論源遠流長,自成體系。如直譯與意譯之爭,翻譯界關于“形似”,“神似”的討論也長達幾十年,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兩大派別也因此誕生,一是以傅雷等譯家為代表的“神似”派,一是以卞之琳先生為代表的“求形存神”派;一派重“神似”,一派重“形似”。作者以為這兩派本質上都是在力求“神形兼備”,最大程度上傳達文學作品的神韻。以傅雷為代表的“神似”派認為“形”、“神”并不是總能兼得,必要時,舍“形”以求傳“神”;以卞之琳為代表的“求形存神派”則認為神存于形,舍形則丟神,因此格外重視保持“形似”。在翻譯實踐中,上述兩種情況都是普遍存在的,原作神韻也絕非輕易就能傳達的,譯者需要結合具體情況和文本來處理這對在翻譯時既對立又統一的矛盾,追求“形似”和“神似”兼備。
二、翻譯觀中的“形”“神”關系
傅雷于1951年指出:“翻譯應當像臨畫一樣,所求的不在形似,而在神似。”1961年,他在致羅新璋的信中再次提出“愚對譯事看法甚簡單,重神似不重形似。”(陳福康,2000)傅雷的翻譯觀取諸于中國古典文論和傳統美學,他強調翻譯必須保存原作的精神和美感特征,并多次提到中西思維方式和審美情趣不同,“傳神”很不容易;中西文字、句法規則也不同,并非死抓字典,按照原文句法拼湊堆砌就能濟事。但傅雷也曾表示文字、句法等也是思維、情感等的一種表現方式,“神”多數情況下寓于“形”,他也提倡要盡力“兼籌并顧”,但在追求“形似”時,應“過則求其勿太過,不及則求其勿過于不及”(陳福康,2000)。
除了傅雷,中國近代以來有不少譯論家都提出過神似重于形似的觀點。茅盾早在1921年也指出翻譯不可失去“神氣句調”,強調“神韻”重于“形貌”,從而將文學翻譯提高到美學范疇和藝術領域。茅盾又同時指出,“從理論方面看,‘形貌和‘神韻卻又是相反相成的;構成‘形貌的要素是‘單字‘句調兩大端,這兩者同時也造成了該篇的‘神韻。”(陳福康,2000)
陳西瀅也曾在1929年發表了關于“形似”,“意似”和“神似”的論述。陳氏從美術創作和臨摹中,悟出翻譯的上述三種境界。他認為,“形似”的翻譯,過于注重形式會因風俗、習慣、思想的不同得到相反的效果,使輕靈變成笨滯,活潑變成古板;而“意似”的翻譯則超過“形似”,譯者所注意的不只是原文的內容,而且包括原作者的表達方式及原文的特殊風格。對于“神似”,陳氏認為這種境界幾乎是一個不能企及的“標準”。
這三位理論家的“神似”觀既有區別,又有聯系。茅盾和傅雷對于“形”“神”的理解大致相同,對于翻譯時間和理論具有重要意義。陳氏的觀點與上述兩位學者差異較大,單獨將“意似”區分了出來并加以推崇。傅雷和茅盾的“神似”則包含了大部分“意似”,否則“神”也無從談起,而陳氏眼中的“形似”有些過于追求“形”,“神似”又過于追求“神”,因此,兩個“過于”并沒有很好地體現“形”“神”關系,容易失去對翻譯的指導意義,但是也有借鑒意義。總的來看,三位理論家都認為“神韻”是文學作品的核心和難以捉摸之處,也是譯作所應盡力傳達之處,有時甚至不能傳達。翻譯時,“形”“神”間的對立統一決定或是“舍形傳神”,或是“求形傳神”。
三、翻譯實踐中的“形”與“神”
首先,在“形”“神”這對矛盾中,“神”是首要考慮的,“形”是第二位的。對于文字的理解不能停留在表面,就字論字,就句論句,需要聯系語境來推敲,全力抓住原文的神韻,用生動準確的語言來表達,進行淋漓極致的傳譯。
“形”“神”對立
以孫致禮先生(1992)為例,翻譯美國短篇小說《抽簽》中的句子。在一年一度的“抽獎儀式”中,赫欽森家不幸被選中。根據習俗,他們中的一個應該被拉出來并作為對上帝的犧牲而被石頭砸死,并為明年的村莊收獲祈禱。赫欽森夫人大聲說這是不公平的,并要求重新抽。旁邊的一個女人非常焦慮并大喊:“Be a good sport!”這句話,雖然形式似乎與原作相同,但其含義和魅力已不復存在。在這種情況下,譯者需要讓自己處于體驗當時女性情緒的位置。她為什么這么說?她可能會想,“重新抽?萬一落到我頭上怎么辦?絕對不行!”孫致禮先生剛剛意識到這種心態,并將這句話翻譯成四種聲音和顏色。一句話:“不要玩耍!
再如奧斯汀《理智與情感》中的一句話。在第十九章中,詹寧斯太太帶著懷有身孕的女兒來拜訪達什伍德太太,見面后說了如下一段話:“...it was wrong in her situation.I wanted her to stay at home and rest this morning, but she would come with me;she longed so much to see you all!”孫致禮先生將其譯為:“她身子不方便,我要她上午待在家里歇著,可她偏偏要跟我們一道來。她多么渴望見見你們一家人啊!”其中第一句話,如果拘泥于形式和字面意思,很可能譯成“她身體不大好”,這樣就會出現兩個問題:一是違背事實,二是沒有表現出詹寧斯太太因為女兒懷孕感到自豪,想到處炫耀。“她身子不方便”幾個字,不僅傳達了“懷孕”這一信息,易于讀者理解,而且能表露出說話人的喜悅之情。雖然舍棄了“形”,但是傳達了“神”。
“形”“神”統一
當然,翻譯實踐中也不乏形神統一的例子。“神”只能通過“形”才能更好地傳達。
艾略特《朝圣行》中有這樣一句話:“A hard time we had of it.”余光中先生曾說過這句話很不容易譯成中文,他提出了四種可能的譯法:①我們有過一段艱苦的時間;②我們經歷過多少困苦。③我們真吃夠了苦頭。④苦頭,我們真吃夠。(羅新璋,1984)相比之下,一、二句不但過于冗長,而且用字過于生硬刻板,如“一段”,“經歷”;而原文只有七個字,字面簡單流暢。第三句雖然短些,可是和前兩句有一個共同缺點:語法不合。原文是倒裝語法:詩人將“A hard time”置于句首,用以強調三智士雪中跋涉之苦,以形傳神。但前三句都是順敘,沒有表現出這種效果。顯然,第四句是最合適的譯法,首先它也是七個字,用詞風格和原文相似,簡單曉暢;句式也是倒裝,將句子中蘊含的“神”恰當地表現出來;這種譯法通過接近原文的文字和句式實現了形神兼備,以形傳神。
說到以形傳神,形神統一,不得不提到詩歌。好的詩歌翻譯能保留和傳遞原詩的格律、形式及意象和神韻,神形兼備。誠然,這要求譯者具備對兩種語言精深的造詣和高超的翻譯藝術。許淵沖先生便是其中之一,筆者以許淵沖先生英譯的《春曉》中的前兩句為例,解讀賞析其翻譯中的“形”與“神”。
孟浩然《春曉》原文: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
許淵沖譯文:
This morn of spring in bed Im lying,
Not woke up till I hear birds crying.
(許淵沖,2000)
首先,原詩前兩句為五個字且押韻,前兩行的“曉”“鳥”讓人感到輕快活潑,表現詩人惜春愛春的心境。譯文前兩句均為八個字,且以“lying”,”crying”押韻,與原詩一樣用詞簡單,明白曉暢,且“ing”的讀音清脆悅耳,讓人仿佛能聽見鳥兒在耳邊啼叫,傳達了原詩的基調,可謂“形神皆似”,“以形傳神”。
四、結語
在翻譯時,“形似”和“神似”既對立又統一。既要有主次之分,又要統籌兼顧,力求在“形神皆似”上下功夫。當然,要達到這個標準,難度相當大,但是難度再大,也還是要為之付出努力,正所謂“雖不能至,心向往之”。很多優秀的譯者也正在為此做出巨大的貢獻,翻譯工作者正在走向一條形神兼顧的道路,將我國的文學翻譯推向一個新的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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