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世同堂幸福圓滿

◎文/草籽

2013年10月，陜西省老齡委舉行大型敬老活動，名稱“陜西金婚大典”，邀請130對金婚夫婦參加。那個喜慶日子里，陳必烈代表全體受邀夫婦發言。近日我去他家采訪，他找出當年的發言稿、參會證書以及紀念品，濃濃的喜氣又浮現在他臉上。

當年的發言充滿喜悅：“——沒想到年近八十還能攜手走一次紅地毯，真是喜出望外——今天趁這個機會，我要鄭重地向她說一句：老伴兒你辛苦了，謝謝你，幾十年來我在學習工作上取得的任何一點兒進步與成績，都有你的一半功勞。”發言的最后他賦詩一首：

送去重陽慶金婚，黨政關懷暖人心。

銀發歡聚情誼濃，共話報國憶征塵。

掛甲最宜養心性，繞膝更喜弄兒孫。

相扶走好幸福路，神州大地處處春。

更令人驚喜的是，朗誦詩歌之余，他向大家透露了一個信息：“我和我九十六歲的老母親、我的老伴兒以及我們的子孫們，祝福大家健康長壽，家庭和睦，美滿幸福！讓我們相約鉆石婚慶典時再聚首！”

夫妻兩人的鉆石婚是2016年，那一年，大女兒的孫子出生，為鉆石婚添了光彩。那一年，陳必烈的母親99歲，家庭已是五世同堂，圓圓滿滿。今年，她的母親已經102歲了。我去他們家的當天中午，老人吃了兩個包子。陳必烈的夫人劉桂花說，老母親最愛吃涼皮饸饹，如果一天三頓都吃肉夾饃更是樂事。胃口好，吃嘛嘛香；胃口好，身體健康。百歲老母親，見證了兒子兒媳新婚、金婚、鉆石婚。81歲的兒子兒媳則幸福著母親的幸福，陪伴母親走過初春金秋——

二

陳必烈劉桂花都是1938年出生，都是華縣人，鄰村。兩人6歲時，家長就為他們訂了娃娃親。1956年，陳必烈在縣咸林中學讀高三，學業緊張。臘月底，快過春節的時候，母親到學校把他叫回家結婚，事先他一點兒消息都不知道。原來，雙方家長考慮到他即將高考，學習成績也不錯，如果考上了，去了外地，可能就身不由己了，所以要先把婚結了。

結了婚，過了春節，陳必烈回校上課，一個月才回一次家。當年，陳必烈考上西北大學計算機軟件專業，1960年畢業后分配到西安631研究所，旋即借調到北京一研究部門學習、工作，歷時三年。每月工資58塊5毛錢，給家里寄40元，大大減輕了家里的經濟負擔。

陳必烈長期在外上學、工作，他的母親、妻子撐起老家一片天。他的父親抗戰時在山西當兵打仗，曾與家里有過通信來往，后來便失去了聯系。解放后，母親一人照顧爺爺奶奶，同時不脫產擔任鄉婦女主任多年，是鄉、縣人大代表，全鄉第一個合作社的社長。劉桂花嫁過來，與母親共同照顧老人，操持家務。幾年里，爺爺奶奶先后去世，受到當時通訊、交通條件的限制，陳必烈均未能回家，喪事全靠母親和劉桂花料理。平日里婆媳關系融洽，在村里傳為美談。采訪中，陳必烈說出一個細節：每月寄回的40元錢由劉桂花從郵局取出交給母親，母親以為陳必烈同時寄些錢給媳婦，陳必烈以為母親每月必給媳婦零花錢，所以三年時間里劉桂花手里一直沒有零花錢，想給孩子買個東西時也拿不出一分錢，但她凡事從家庭和睦角度出發，從未與婆婆爭執。直到三年后陳必烈回到西安工作，劉桂花當他面提到此事，他才知道他和母親都誤會了，委屈了劉桂花。后來他主動與母親溝通，母親恍然大悟，從此問題得到圓滿解決。

“文革”中陳必烈受到不公正待遇，但他的本職工作并沒有放松，堅持搞科研。1979年，所里為他平反，同時他也被評定為工程師。依據當時政策，一舉解決了母親、妻子、四個孩子戶口農轉非問題。他與妻子自結婚后一直分居兩地，現在全家人終于在西安團聚了。

三

劉桂花到西安后在所里干臨時工，負責單身宿舍的衛生保潔。夫婦兩人的工資加起來是105元，每月7口人的生活開支捉襟見肘。中國有句老話：“二人同心，其利斷金。”意思是說兩人共同努力，保準能克服很大的困難。用到陳必烈家，這“二人”就是婆媳兩人了。那幾年婆婆60多歲，除去在家做飯外，每天背著冰棍箱到文藝路進貨，婆媳倆替換著到邊家村俱樂部附近售賣冰棍，增加家庭收入。盛夏里酷暑難當，卻是冰棍最好賣的時候，劉桂花幾乎利用了所有業余時間去賣冰棍，讓婆婆多休息一會兒。冬天又賣雪糕，劉桂花每個周六早上5點起床，步行到北郊太華路進貨，然后乘公交車回來。就這樣，婆媳兩人冬夏不歇，每月所得已經超過了105元，家里的經濟狀況得到明顯改善。

到了八十年代初，改革開放了，政策允許市民開辦家庭作坊。陳必烈在一位朋友的鼓動下，試著做了幾個人造革手提包，拿到市場上一賣，效果還不錯。跟家人一商量，得到母親、妻子、大女兒一致擁護。一是做一個包包利潤在4元左右，如果一天做10個，收入遠遠高于賣冰棍所得。二呢，做包包是室內作業，避開了冬寒夏暑，何樂不為？于是到工商所辦理了相關手續，領了執照，批發回幾卷人造革原料，家庭作坊正式開工了，母親、妻子、大女兒都是作坊的員工。想不到接下來幾年里順風順水，生意最好的時候，全市有13家商店代售他家的產品，又連續幾年被工商所評為模范工商戶，產品、聲譽雙豐收。產品一直做到1985年，那年大女兒有了孩子，另一個更大的喜悅降臨了，家庭工作重點隨之轉移，家庭作坊圓滿收工。

四

五世同堂，是許多人的美好愿望，陳必烈劉桂花夫婦得到了，因此他們家理所當然地受到各方面的羨慕和關注。2019年春節期間，社區、親友以及華州區老家的鄉黨都來看望他們，都祝愿陳必烈的老母親壽比南山，福如東海。老母親除了耳朵聽力不好外，身體健康，思路清晰，幾次對來人講一個道理：現在的生活好了，但是只有家庭和睦才是最好的生活。百歲老人，說出的話字字珠璣，道出了家庭和睦的價值。

說起老母親的身體狀況，陳必烈劉桂花幾乎是異口同聲：“一生只住過一次醫院，白內障切除，1993年的事兒……拔過一次牙……很少感冒……經常陪她打麻將……自己上廁所。”

春節一過，陳必烈劉桂花的兒孫們上班了，上學了，忙了，年過八十的老兩口又開始與老母親過家常的日子了。多少人憧憬的圓滿，其實就隱身在這個“家常”中間。

回顧過去的日子，陳必烈詩意地將他們的80歲劃作兩個四十年：前一個四十年不安定，我兩次受批斗，母親、妻子在農村生活歷盡艱難；后一個四十年評了職稱，解決了六口人的戶口，幾次分房換房，子女結婚，孫子結婚，喜事連連，圓圓滿滿；兩個四十年的分水嶺剛好就在1978年，改革開放的那一年。正是：

分水嶺上春風起，

喜事串起四十年。

五世同堂不是夢，

圓圓滿滿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