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袁林

柳永的這首詞,不說家喻戶曉,但絕對膾炙人口。但凡讀過的人,一定過目難忘。當年上學時,《雨霖鈴·寒蟬凄切》是老師布置的賞讀篇章之一,我就是在那時候記住了它。
說起這首詞還有個小插曲。多年前喬遷新居,一位長輩書法家知道了,便許諾為我的新居寫一幅書法。我說寫一幅詩詞可以嗎,長輩毫不猶豫說沒問題,于是斗膽請他老人家寫柳永的《雨霖鈴·寒蟬凄切》,沒想到就出了問題。沒過多久,字倒是寫好了,交給我的時候,老人突然面帶嚴肅,語重心長地說:“這首詞很悲切啊,年輕人不應該這么頹廢。”我一時無語,只好一個勁兒夸字寫得好,您老不愧是大手筆。
回頭自己琢磨,這算哪兒跟哪兒呢?老人家戎馬半生,大約只喜歡壯懷激烈的詩詞吧,但是就算不喜歡,一首古詩詞又如何能跟“精神頹廢”掛上鉤?莫不成喜歡莎士比亞的悲劇,就要想著去自殺?這種話當然不能跟長輩說,只能自己悶在心里。
我們還是先來欣賞一下這首“很悲切”的《雨霖鈴·寒蟬凄切》吧:
寒蟬凄切,對長亭晚,驟雨初歇。都門帳飲無緒,留戀處,蘭舟催發。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
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全詩明白淺顯,不必逐句解讀,那么究竟發生了什么事,讓柳大詞人如此悲切呢?沒有明確的史書記載,也難怪,一介文人,他的行蹤不可能被史家記載于書。我們猜測吧,這首詞,應該寫在柳永離開汴梁,前往浙江余杭縣上任的時候。上任做什么去呢?是余杭縣的縣宰,縣宰就是縣令,一縣之長。去當官了,有什么不高興的呢?可是大家要知道,那個年代可不比現在,我們從開封到余杭,乘高鐵小半天就到了,那個年代,這一段路程個把月也不一定能走到,況且詞人自幼生活在東京,看慣了繁花似錦,花花世界,加之自己才華橫溢,此時已經是名滿京都的著名詞人,孤身一人去偏遠的余杭上任,還是需要一些勇氣的。那么又是什么讓詞人牽牽掛掛呢?有詩為證:
不愿穿綾羅,愿依柳七哥。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黃金,愿中柳七心。不愿神仙見,愿識柳七面。
為了一個芝麻官,離別溫柔富貴鄉,這得失之間真是太叫人糾結。
但柳永還是去了,多大的苦,俺認了,萬一哪天被皇上發現,說不定還能弄個宰相干干呢!
于是他上任了,臨行時,送行美女如云,主角有三位,陳師師、趙香香和徐冬冬,都是汴梁城里頭牌名妓。十里長亭相送,酒醉了,淚漣漣,一首傳頌千古的大作隨即誕生:“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詞人執誰之手?應該就是以上三位美女了。但是,蘭舟催發,搖船的艄公很不耐煩:別膩歪了,快走吧,晚點了領導要罰款的!不想分手,又不得不分手,于是,“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送行的美女很多,送別酒一定會一杯接一杯喝下去,此時不醉更待何時?然而到了酒醒時分,眼前“楊柳岸,曉風殘月”。曉風加殘月,晨色熹微。環顧四周,旅人們還在酣睡,想想自己,真個是無邊的孤獨,無盡的凄清:“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