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主要國際貨幣的國際化進程

(中南民族大學 湖北 武漢 430074)

一、貨幣國際化的定義與衡量

貨幣的本質是央行的負債，是國家主權信用在金融的集中體現，政府維護貨幣價值的信用，本質上就是維護國家信用，政府維護國家信用的意愿和強度直接影響貨幣國際信用及其影響，而貨幣國際化是指貨幣的勢力范圍超越傳統的政治國界而具有超國家主權的影響力。傳統的經典理論認為貨幣的三個職能主要是：計價單位、交換媒介和價值儲備，Peter Kenken(1983)最初介紹的貨幣經典三大職能在政府部門和私人部門有不同的表現形式和特征，一國貨幣國際化程度可以從價值儲備、交換媒介和計價單位三個方面在整個世界范圍內的應用來衡量。

二、主要貨幣的國際化進程

從世界國際貨幣競爭的歷程來看，貨幣國際化與國家經濟實力并非同步，可能出現貨幣國際化滯后于經濟實力的情況，根源在于經濟實力轉化為國際信用需要時間和重大事件的考驗。歷史上英鎊的貨幣慣性是推進英鎊國際化的主要原因，當時英國GDP并沒有超過中國，但英鎊依然能成為國際主導貨幣，貨幣的習俗慣例是英鎊在當時成為國際貨幣的主要原因。英國建立殖民地，作為主權貨幣英鎊在殖民地上不斷擴張，而與之貿易的國家也隨之使用英鎊，到20世紀50年代，英鎊的國際儲備占全球儲備的55%。

美元國際化更多的是國家信用與戰爭機遇。美國經濟規模早在1870年就已經超越英國，且在1912年美國出口額超越英國(Eichengreen，2011)，此時美元的國際儲備雖然有所提升但仍然沒有超越英鎊。美國到1913年才成立央行，在此之前沒有穩定的金融市場，金融機構發展也不夠完善，當時全球金融中心仍然是倫敦，沒有穩定的金融市場的支撐，美國的國家信用不足以支持美元成為國際貨幣，此時美元國際地位仍然落后于英國。在美國央行成立之后，大力發展貿易票據市場，建立金融制度，即使在兩次世界大戰之后，美國通過軍火貿易積累財富與資源，雖然到1940年流動英鎊資產仍然是流動美元資產的兩倍(Frankel，2005)，但美元的信用已經通過金融發展和貿易逐步積累起來，為美元的國際地位打下了基礎。美元真正確立主導貨幣地位是在布雷頓森林體系后，在積累了一定的國家信用后，布雷頓森林體系為美元在國際范圍內的使用增強了習俗慣性的因素，即使是特里芬難題出現也并沒有動搖美元主導貨幣的地位。

而日元的國際化是從周邊地區使用慣性的推動開始的，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日本的對外貿易帶動了日元在周邊地區的區域性使用，日元抓住了與周邊國家貿易的通道以此將日元推向周邊地區，隨著日元國家貿易結算的占比提升，日元也在亞洲地區增強了日元使用慣性。除此之外，日本還在金融發展和資本項目開放上取得了進展，為日元的國際化也起到了促進作用。但自1997年金融危機爆發之后，在日元國際地位較高的東亞國家經濟金融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損傷，日本的經濟出現停滯的狀態，且支撐日元的國家信用降低導致日元在東亞區域的使用同樣受到一定的打擊。

歐元的國際化是在德國馬克的基礎上區域貨幣合作的結果。馬克在1973年，布雷頓森林體系出現危機，美元信用動搖之際，馬克發行的國際債券占比開始上升，1979年達到峰值43.3%(孫海霞，2011)，此后1999年歐元繼承了馬克國際化的成果，并有了歐元區多國共同的國家西永作為支撐，而成為世界第二大外匯儲備占比的貨幣。

在1999年歐元誕生后，Bergsten(1997)從經濟基礎和金融市場更來看，認為歐洲貨幣聯盟將建立比美國更大的經濟金融一體化區域，歐元將會超越美元，成為世界主要的儲備貨幣。Mundell(1998)則從國際收支的角度看，認為美國由于經常賬戶的赤字已經變成最大的債務國，美元成為貨幣危機的主要對象，因此美元不再具備像從前一樣的競爭力。而Eichengreen(1998)則認為由于美元慣性的存在，因此歐元短期內并不會超越美元。歐元與美元競爭從1999年歐元誕生開始成為貨幣國際化實例研究的主要對象，從1999年—2017年的國際外匯儲備來看(如圖1)，美元和歐元大致上可以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是在1999年到2009年美元呈現下降趨勢，而在同一時期的歐元呈現上升趨勢，歐元有替代美元的趨勢，Kenken(2002)認為歐元已經取代德國馬克與法國法郎，由于歐元的經濟規模降低了歐元的交易成本，挑戰了美元的主要交易貨幣的地位。此時的歐元，繼承了馬克與法郎所積累的貨幣慣性，且在這十年間貨幣慣性逐步提升，是歐元國際化發展較快的階段。且Franke(2005)和Frankel(2008)的用計量分析國際儲備主要貨幣占比的決定因素，并預測歐元將會在2020年和2015年超越美元成為世界最主要的儲備貨幣。

第二階段是2009年以后，由于次貸危機美元占比出現短暫下降的情況，但2009年以后美元占比開始慢慢恢復，同時歐元占比也開始逐步下降，可以看到歐元的下降是伴隨著美元的上升，歐元與美元處于一個競爭的狀態。歐元區經濟總量和出口額與美國相當，但歐元國際儲備仍然與美元相差甚遠。實際情況與Frankel(2008)的預測是有偏差，預測不準確的原因有可能是實證分析選擇的時間較短且沒有將2008年這一關鍵時間點的數據加入樣本。歐元的國際地位的下降和美元國際地位的上升從2008年金融危機前后開始，由于美元在金融危機中的表現出來的穩定性，提升了人們對美元的信心。歐元區國家背負著沉重的債務負擔，失業率居高不下，給歐元的使用帶來了成本。在歐債危機與金融危機的雙重打擊下歐元并沒有能長時間的維持國際貨幣地位，其原因在于歐元區在與美國的國家信用的競爭中沒能超越美國，即使在金融危機背景下，美元的國際信用所維持的水平是歐元區歐元占比下降幅度遠超出美元占比下降的幅度。

從1999年到至今的數據來看，歐元有短暫一段時間憑借貨幣歷史使用慣性有追趕美元的趨勢，但仍然相差甚遠，美元占比在歐元成立之后雖然下降一段時間之后慢慢上升到之前的水平，可以看出美元背后支撐的國家信用仍然是美元在國際市場上競爭的一大優勢，但歐元在歐債危機之后國家信用受到打擊卻與美元差距變得更大。從各國貨幣國際化的歷程來看，雖然不同的國家信用與貨幣慣性對貨幣國家化作用的表現形式不一，但國家信用和貨幣慣性都是影響貨幣國際化進程的重要原因。

圖1 外匯儲備占比

資料來源：貨幣基金組織(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

三、結論與啟示

美元的國際化不僅僅是金融霸權，而是建立在國家信用基礎上貨幣慣性促進的結果。不同的貨幣在不同的背景下有其特殊性，貨幣國際化的進程中應該具體問題具體分析，人民幣國際化的實現不僅僅需要制度安排上的協助，更是國際市場選擇的結果。

第一，信用維持是人民幣國際化的根本，提升和維持國際信用是人民幣加強競爭優勢的有效途徑。中國經濟實力的提升是穩定國家信用的第一步，但國家信用的維護還需要有健全的金融制度、穩健的貨幣政策、良好的政府監管體制。

第二，加速推進人民幣周邊地區區域合作與使用。中國和東盟國家建立起人民幣區域合作平臺，促進人民幣在周邊地區使用的頻率。推進人民幣在“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使用，與周邊國家簽訂貨幣互換協議，鼓勵更多的國家加入人民幣跨境支付體系。從人民幣區域使用的擴大開始，加強人民幣使用的貨幣慣性，推動人民幣逐步的國際化。

第三，加速金融體制改革，資本項目的可自由兌換是人民幣國際化的關鍵一步。從美元的經驗來看，美元的國際化是在金融開放與資本項目可自由兌換上形成的美元的輸出與回流。人民幣國際化不僅僅是在經常項目上的貨幣使用，還必須要在金融市場上的使用以維持人民幣使用的相對穩定性，在維持金融穩定的基礎上加速金融體制的改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