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南祠堂建筑裝飾文化淺析

(湖南科技大學 湖南 湘潭 411100)

湘南地區地處湖南省的南部邊陲地區，是中原通往華南沿海的必經之處，中原文化、楚文化、南粵文化、客家文化在湘南地區糅雜融合，形成了獨具特色的湘南建筑地域文化。至今還保留了許多極具地域特色的古民居建筑及村落，大多形成于明清時期，目前多集中在永州、汝城、臨武、宜昌、耒陽等地。

湘南祠堂建筑在湘南祠堂建筑裝飾中，常見的裝飾題材有神話傳說、人物戲文、民間寓言、花草樹木、走獸飛禽、文房四寶、吉慶祥瑞、琴棋書畫等等。建筑裝飾在對建筑的本身起到裝飾、美化的作用之時，也能夠傳達人們對于未來的美好祝福與希望，寄托了人們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愿景，同時對傳統文化的延續與發展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正因如此，湘南祠堂建筑裝飾藝術在建筑文化中有著舉重若輕的地位，本文針對祠堂建筑裝飾，來探討湘南地區祠堂建筑裝飾藝術的文化內涵。

一、知禮同樂的制度文化

《左傳.隱公.隱公十一年》曰：“禮，經國家，定社稷，序民人，利后嗣者也”。傳統儒家思想的根基在于“禮樂”。儒家思想中的“禮”指的是符合道德要求的行為規范，而“樂”則包含在“禮”之中。在儒家思想中，以“禮”來制定規則，強調等級，區分尊卑關系，強化“天地”、“君臣”、“父子”之間的等級秩序；同時用“樂”來調和、維護社會等級、血緣關系，美化禮教倫常。明清時期，政府通過宗族的力量，來維持廣大的農村秩序。建立嚴格的宗法制度，通過大肆興建宗祠，修繕宗譜，將宗法制度與儒家思想相結合起來，從而進一步地完善宗法禮制系統，強有力地鞏固了封建社會的倫理秩序。

對祠堂建筑來說，無論是形制、空間或是結構、裝飾，都受到了儒家思想的熏陶。祠堂建筑裝飾作為祠堂建筑的一部分，符合了統治者所提倡的宗法倫理，宣揚孝悌忠信、禮義廉恥，能夠用以凝聚和組織宗族關系，呼應統治者所制定的社會等級制度。在祠堂建筑裝飾上，能夠體現儒家思想中所倡導的正綱常，重人倫，這是儒家思想在祠堂建筑裝飾上的“物化”的表現手法。

圖1 葉氏家廟“敦本堂”自攝

湘南祠堂建筑裝飾一方面通過在空間上依主次關系來高低排序，體現了儒家思想中嚴格的等級秩序、尊卑關系；另一方面也通過文字或者圖畫的方式來表現儒家思想中具有教化作用的忠孝節義思想。在裝飾題材中，或以英雄傳說、戲曲人物、小說演義為主題，通過圖畫的方式來表現，例如：蘇武牧羊、竹林七賢、岳母刺字、木蘭從軍等。或將仁、義、禮、智、信等這些要點，用文字的形式雕刻在匾額、隔扇等位置。通過將前人的思想融合于建筑裝飾之中，營造文化氛圍，用以傳遞儒家文化精神，教化后人。如汝城金山鎮葉氏家廟的敦本堂(見圖1)，葉氏族譜中就記載：“明世系，列昭穆，篤宗盟而敦一本之愛。”葉氏族人將敦本二字作為家廟的堂名，雕刻在匾額之上，表示子孫后代要注重根本，返樸還純，睦親敬宗。祠堂大門的抱鼓石也能體現傳統社會的“禮樂”文化，權貴世家祠堂大門外的抱鼓石多與門枕石相結合，石墩的基座大多雕刻成須彌座的圭腳狀，或用簡單的線腳、花草圖案或如意云紋裝飾。且在抱鼓石上雕刻較大的石獅子作為守門獸，汝城土橋鎮李氏宗祠的大門前抱鼓石上雕刻一對大的石獅。而平民家族的祠堂則只能在抱鼓石之上雕刻較小的獅子頭。

二、“與神同在”的信仰文化

在古代社會，科學技術并不發達，民智尚未完全開發，人們面對洪水、地震等各種自然災害，既無法抵抗，也無法進行合理解釋。于是各種教派和自然神順勢而生，通過“神化”現象來合理化這些人們無法理解的天災地變，寄希望于神鬼精靈來保佑自己，驅災避害，通過“與神同在”的理想，來寄托信仰，穩定民心。

在湘南地區，有著五岳之一的南岳衡山，天下第十八福地的蘇仙嶺，傳說中無量壽佛的誕生地也在郴州，這些都證明了佛道教文化在湘南地區的影響源遠流長[7]。佛教傳入湘南，始于唐朝，在明清時期發展鼎盛，在湘南祠堂，隨處可見具有佛教色彩的卷草、花卉、萬字紋飾等裝飾題材[6]。明清時期，程朱理學的鼻祖周敦頤曾在湘南地區擔任縣令，在任職期間傳播道學理念，認為人與萬物都遵循陰陽法則，具有金木水火土五種屬性，有相生相克的特性。再加之湘南地區古時屬楚，自春秋戰國時期，湘南地區就在楚文化的籠罩之下，楚人崇神信鬼，楚文化中崇拜火、風、鳥，追求浪漫，認為人與自然之間有著許多神秘的聯系。多種信仰文化的相互融合，形成了湘南人民好神尚祀，樂舞娛神遺風濃厚，對于神明的信仰融入了骨血之中。雖然各個教派崇拜的神明，信仰的理念并不一樣，但都是人們對美好生活的期望。

人們往往不惜財力的營建裝飾華麗、雕工精美的祠堂，用以表達對神明的崇拜。在建筑裝飾上，則表現為常用辟邪、驅鬼、除祟、求福、鎮宅為裝飾主題，以“符號性象征”為表現手法，將人們對神靈的祈禱，闔家平安，健康長壽等的美好愿望，以神鬼等圖案的形式體現在建筑裝飾之中。

在湘南祠堂建筑裝飾中，常見的方式便是將所謂的“佛八寶”(蓮花、法輪、海螺、雨傘、盤腸、雙魚、罐和蓋)和“暗八仙”(寶劍、扇子、云板、葫蘆、荷花、漁鼓、花籃、笛子)描繪在建筑構件之上[4]。例如汝城金山鎮葉氏家廟的彩繪“暗八仙”(見圖2)、周氏祠堂梁枋上的八仙雕刻(見圖3)。也有在梁上彩繪以龍、魚或水生植物等圖案，用以象征水，表示避火災。也常用蝙蝠作為裝飾圖案，取其意境，“遍福”，遍地都是福氣的象征。以祥瑞為主題的建筑裝飾，意在營造吉祥平安的心理環境，以象征美好的紋飾和造型來驅逐、鎮壓鬼鬼祟祟，躲避風險。湘南人們認為萬物皆有靈，做到敬奉萬物神靈，便能得到保佑，免除災禍。

同時裝飾色彩的運用也能體現傳統思想中“與神同在”的期望。在湘南祠堂裝飾色彩中運用到的赤、黃、青、白、黑也與風水中的“火、土、木、金、水”相對應(見圖4)。例如赤色與黃色則是來源于中藥中的朱砂與雄黃，兩者可以安神去毒，而黑色的屋頂則象征著五行中黑即為水，也是避火的寓意。所以這五種色彩也被寓意為驅邪鎮惡，避火去毒。而祠堂正廳的神龕也大多采用髹漆貼金工藝，以示神圣[1]。

圖2 暗八仙(自攝)圖3 八仙雕刻(自攝)圖4 屋面(自攝)

三、返璞歸真的審美文化

湘南先民的生活以農耕為主，在一個相對封閉的環境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當地人民生活模式，人們的主要活動和精神世界都是圍繞農業為主，以土地為紐帶連接人與自然。人們的思考方式、審美欣賞、價值觀念都與大自然的山水有關。

湘南地區傳統文化具有強烈的世俗性，體現在建筑裝飾上，則是建筑裝飾的題材選擇。帶有各種吉祥寓意的動物圖案、植物圖案、記錄日常生活的題材比比皆是，通過民間匠人的工藝，以磚雕、木雕、石雕、彩繪或灰塑的形式在梁枋、門窗、斗拱、風火墻及各種陳設處展示。這些都是人們追求建筑美的表現，通過裝飾題材所代表的各種寓意，寄托了人們對建筑美的追求，體現了湘南地區返璞歸真的審美文化[5]。

湘南祠堂裝飾多采用“象征”的表現手法，用形象或者諧音來代指某種定的感情或寓意，本體與寓意之間的聯系一般靠世俗生活中的約定俗成，通過習慣性的聯想來確定其所代表的寓意。這些自然生動的裝飾不僅有吉祥如意的生活理想，還蘊含了豐富的哲學道理。既反映了傳統文化中天人合一的理念，也體現了富有地域特色的世俗民情，增強了建筑的美感，使裝飾藝術與當地的審美文化逮到了高度的統一。

古人云：“有圖必有意，有意必吉祥。”受到傳統文化與當地建筑觀念的影響，湘南祠堂建筑裝飾運用的語言都體現了“以形寓神”的特點。常用的題材有：龍鳳、祥云、蝙蝠、鯉魚、仙鹿、喜鵲、花卉、寶瓶、金瓜、葫蘆等等。這些題材都象征一定的吉祥寓意，如鴻門梁上多雕刻雙龍戲珠的圖案(見圖5)，寓意吉祥喜慶，或者被雕刻在門簪之上寓意福氣的蝙蝠，或是門楣上用彩繪的方式繪制的仙鹿圖案，寓意吉祥長壽。這些圖案通過對稱的布局，細膩的工藝，在展示思想內涵的同時也體現了形式美。

圖5 雙龍戲珠自攝

湘南祠堂建筑裝飾是將人們的思想感情通過具體化的裝飾符號表現出來，是湘南人民對于美好生活的向往與追求。通過裝飾題材的多樣性，裝飾手法的多樣性，我們可以總結出，這些裝飾符號是人們在長期的生產生活中約定俗稱的，它的形成是中華傳統文化與湘南地域文化互相影響的結果。對湘南祠堂裝飾的研究，有助于揭示地域內文化生成與演變，把握傳統建筑的“地域特質”。豐富和完善地域建筑營建體系的“地域基因庫”，為地域特色建筑創作提供借鑒，進而促進地域建筑營建體系的再生與持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