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基因能決定什么

我的題目很跳躍，叫做《珠峰、熊貓和菌群》，它背后的邏輯則是基因，在1953年被Watson和Crick用物理的方法確定出來的DNA雙螺旋。每一個基因都是由ATCG這四種堿基組成的，這樣說起來跟我們最像的一個事物應該是撲克。每副撲克牌都是由黑紅梅方組成的，每一個基因都是由ATCG組成的，只不過一副牌54張，一個人30億張，最小的是多少呢？比如說乙肝病毒3200張，比如說大腸桿菌400萬張，比如說水稻4億張，到了人有30億張，有比人大的嗎？有，小麥 160億張，肺魚大概要到1000億張，所以基因組的大小和物種的高等和低等之間并無本質關聯，按照過去的宇生起源、化學起源講我們人類都是來自一個單細胞生物。在最重要的基因上，人和人之間其實只相差萬分之三到七，我們跟猩猩差別百分之一，我們跟豬差別百分之二，我們跟狗的差別、老鼠的差別也都是在2%到3%的水平。

這能證明進化論是錯的嗎？這是有多么大的同源性，但是有一句話，如果聽了我今天的分享，大家請不要說人是猴子進化來的，我們標準的說法是，人和猴子有共同進化的共同祖先，這是進化論的根本，并不是說今天的猴子會變成人，所以大家問那動物園里的猴子為什么不變成人？因為我們是分支獨立進化的。

第一個黃種人的基因組是在深圳，是華大基因在2007年完成的，做完之后我們就特別想問，既然人和人的基因只有這萬分之幾的差別，那么這點差別到底有多大？其實還是蠻大的，簡單地查了一下，這30億張撲克牌里面有300萬張不一樣，有7000多個序列有微小的差別，有2672個結構變異。

我說一點大家更聽得懂的，流感，我們現在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所有的禽流感或者甲型流感，會比普通的流感對于黃種人的預后更強，或者說黃種人大概是比較適應流感，有一種推測說我們跟雞一起生活了5000年，我們是一種很好的協同進化。反觀SARS，SARS對黃種人的致死率似乎在那一年非常的高，這固然有醫療條件的區別，但也有人懷疑，SARS到底可不可能是某一種生物導彈，后來證明不是，它來自于蝙蝠，它來自于我們對熱帶雨林的砍伐。把一些遠古的病毒傳到了蝙蝠上，蝙蝠傳到了果子貍上，然后我們用果子貍去打火鍋，使得這個病毒突破了種間屏障，然后開始讓我們感染了這種SARS變異株，就是冠狀病毒的變異株。

另外提示大家，不要抽煙，要少抽煙，每當你抽一根煙就會產生2到15個突變，這個突變一直累積，我們就可能產生第一個癌細胞，所以為了健康，為了環境，為了PM2.5，同志們！ 戒煙吧！你以什么樣的健康來選擇你人生的最后10年，可以是這種非常幸福，也可以是在ICU病房里面，花很長的時間去死，你知道死得慢是最痛苦的，我們希望的是活得長而死得快，死得安詳。

再講一個悲劇，這是一個我很好的朋友介紹來的一個老板，他做得非常好，第二天公司就要IPO上市了，前一天做一個體檢吧，在他的肝門膽管區，那個位置很別扭，肝膽之間，前后肋骨，造影的時候看不太清。醫生告訴他，可能有一個息肉，那就用一個最保守的治療，我們用射頻，用熱去打它一下。從打完之后，這個人經過了很長時間的各種各樣的治療，因為他開始出現了一些類似于惡性腫瘤的癥狀，他用了化療、放療、伽瑪刀，甚至到最后在用砒霜療法。他找到我的時候，他因為這個癥已經治療了大概長達18個月，如果你有基本的癌癥常識的話，你知道當肝癌發現了實體瘤，他生存期不會超過6個月。這是什么意思，這個人開始根本就不是肝癌，在做了個人基因組的篩查之后，我們發現他攜帶了一種家族性多發性肝肉瘤基因，也就是說他的臟器上是容易長出息肉的，假如我們一開始就知道這個問題，我們取活檢來確證一下，我可能就會讓這個人的生命留存下來。

這張圖是汪建和王石，在珠峰上拍的，他們兩個人爬到了珠峰上面，華大有一個登山隊，所以大家看我的這種打扮。我也是比較提倡運動文化的，我們反對穿西服，尤其禁止打領帶，因為誰說西裝領帶就一定是正裝的代表，你穿唐裝穿中山裝甚至不穿衣服都代表創新。他們在爬山的時候遇到了很悲催的蔑視，因為他們的設備都是西藏當地人幫著拉上去的，人家幾乎什么也都不帶，稍微一保暖，哼著小曲兒，這群人這邊拿個鎬綁到繩子上，為什么同樣是中國人有這么大的差別。后來我們就帶了真空采血管上了青藏高原，每隔一千米抽一管血，每隔一千米抽一管血，隊醫也跟上去了。做了50個藏民、50個漢民，發現這是人類基因歷史上已知篩選得最快的一個基因，3500年的時間找到了一個登山基因，叫做EPAS1 決定了血氧飽和度。

大家說糖尿病是基因決定的嗎？No，更多的是環境決定的，一個基因3500年才知道，70年以前中國幾乎沒有糖尿病，現在糖尿病，餐前血糖偏高達到了百分之十幾，說明我們吃飽得太快了，我們的基因根本就來不及去適應這么高的血糖攝入，從1900年到現在每個人一年攝取的糖高了4倍。不光是我們糖高，峨眉山的猴子都糖尿病了，我們以前說瘦猴瘦猴，你們看看峨眉山的猴子，胖猴兒，當你拿著飲料從它身邊走過去的時候，它不會搶礦泉水，它會搶鮮橙多、可樂。因為糖和鹽是生物在自然界比較少找到的，大家反思一下，我相信這個疾病慢慢會沒有。當然有一天大家真的沒辦法了，那我相信也可能最后剩下的都是極其耐受血糖，因為人類也在不停地演化，不是進化，而是演化。

熊貓，地球上有8種或9種熊，從北極熊到馬來熊，只有這種熊它不吃肉，為什么？我們后來查了一下，它丟了一個基因，T1R1，這個基因是決定吃肉的鮮味兒的，所以熊貓覺得吃肉太麻煩了吧，還得去咬這個，弄那個，盡管對我的牙齒好，可是我的身體很累，可能就被困在了西南的地區。它們四處去拱，最后發現竹子也可以，在這個過程中它們吃了很多能夠幫助它消化纖維素的菌群，所以熊貓吃竹子主要是來自于菌群。考拉和熊貓都一樣，它們的菌群對它有很大的幫助，小考拉生出來就要吃媽媽的糞便，不然它是不能消化桉樹葉的。而熊貓則因為這個，它也不怎么主動去吃肉了，當然你給它肉，它是吃的，因為這是食肉目，熊科的，基因決定的。

大家說我們可不可能不得癌癥？我們要從其他的動物去問一問，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動物，它叫裸鼴鼠，它是一個非常著名的地下鼠，這個老鼠從最開始抓住它，養到實驗室已經30多年了，它一點衰老的跡象都沒有，地上鼠，比如小鼠大鼠，通常也就是3到5年的壽命，這個東西已經活了30幾年。它的一個近親叫做盲鼴鼠，也30年了，它們不得癌癥，它會產生大量的透明質酸，它的體細胞的密度非常低，以至于在遇到第一個癌細胞的時候它就可以產生非常好的接觸抑制現象，它有兩層基因去保護它，蠻有意思的。所以假定人類世界的中心是錯誤的，所有哺乳動物的壽命都是其性成熟的5到7倍，那么算的話人類的確是應該活到100歲以上，中國人的平均壽命是73歲。更悲催的是，我們把所有的醫療經費都花在了最后1年的最后8個月，可能還欠了一屁股債。這就是醫學，在上個世紀醫療被稱為增長最快的失敗產業，它的作用并不是治好你，而是讓你這輩子帶藥生存。

我們需要的是大家能夠對自己的健康做主，需要去理解你的基因，需要去明白你所處的環境，學會控制你的心情，得到適合你的營養，保持充足的睡眠和運動，你的狀態就一定會很好，我們唯一控制不了的就只有PM2.5了。

在生命當中，唯一沒有例外的就是例外，所以不管怎么講，大家要非常審慎地，非常虔誠地懷有敬意地，去面對我們的自然。因為不管怎么講人本主義是最錯誤的，特別是我們搞生物的。

這是我要講的可能是今天最后一個例子，你知道我們每一個人，不光是有爹媽給的那一對受精卵的DNA，更重要的是我們胃腸道里面有爹媽給的100倍的DNA，一個100斤的人體內有4斤的細菌，這4斤菌的種類超過1000種，但是豐度不一樣，有的人這個多，有的人那個多。有些女孩兒說我把那4斤菌減了我不就輕了4斤嗎？你減不下去的，那個你死了它都在，它會比你死得更晚一點，根據這個，我們把人類的菌群像血型一樣給了一個新的概念，叫做腸型。說白點，有干吃不胖型，有喝涼水都長肉型，有吃什么都肚子疼型，所以減肥是調菌群還是直接節食呢？在2005年的一篇Nature的文章外國人做了一個很好的實驗，兩只老鼠，一只特胖，一只特瘦，什么都沒干，對調菌群，幾個月后，胖老鼠變瘦，瘦老鼠變胖。是這樣的，所以我們取一點人的大便，就可以知道這個人糖尿病到底在什么程度了。

基因到底決定什么？頭發什么顏色，眼皮是單是雙，食指和無名指哪個長，喝牛奶會不會拉肚子，能不能喝酒，你會不會天旋地轉，你能不能急速跑，能不能爬山，基因決定的。有的時候你想吃海鮮了，不是你想吃，是你肚子里的菌群想吃，你從小就吃海鮮去喂你的菌群，海鮮是它的培養基，它代謝的次生代謝產物是你的食糧，大家明白了嗎？它想吃的時候會釋放內毒素告訴你，我要吃海鮮，所以菌群是人體的內環境。

當你的已知圈越大，你的未知圈就越大。所以不管怎么講，轉基因也好，克隆也罷，我們在使用這些科技的時候，首先應該懷有謙恭和敬畏之心，去銘記人性之本，希望大家能記住這一點。

本文摘編自華大集團首席運營官尹燁在《一席》的演講《珠峰、熊貓和基因》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