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蒙古黑水城出土回鶻景教寫本研究

何湘君

提 要 回鶻景教寫本文獻很罕見。該殘片是內蒙古自治區出土的一件敘利亞文回鶻語景教（或稱東方教會、聶斯脫里）寫本。此文在茨默德文版基礎上對殘片轉寫、考釋作進一步整理，提供一份帶有詳細注解的漢文版本。此外，經整理進一步證實該寫本年代屬于14世紀后期。

景教，也稱敘利亞東方教會，為羅馬法王廳基督教另一派別。431年與西方教會分離，于貞觀九年（635年）入中土，出土文獻見于陜西、甘肅、內蒙古、江蘇、福建和新疆等地，但多為墓碑，寫本文獻不多見。而回鶻景教文獻更少，寫本文獻尤為珍貴。

本文刊布的寫本殘片出土于內蒙古自治區黑水城（又稱作黑城），黨項人稱黑水為額濟納，蒙古語稱為哈拉浩特或喀拉浩特（Xaraxoto或Karahoto）。該址位處干涸的黑水河（又為額濟納河）下游北部的荒漠上，距離阿拉善盟額濟納旗的旗政府東南方向約25公里。目前原件由內蒙古呼和浩特相關部門收藏（Peter Zieme，2015，151）。本文研究重點為文本解讀工作，參考耿世民先生交由Peter Zieme（茨默）教授的影印件以及Peter Zieme教授和Umemura.H（梅村坦）教授領導的日本—蒙古聯合研究團隊2008年的研究成果①殘片德文版已由茨默刊布：Peter Zieme,Altuigurische Texte der Kirche des Ostens aus Zentralasien,New Jersey：Gorgias Press,2015.pp.151-164.。

抄本影印件共5頁，原為散落單頁，用敘利亞文回鶻語雙面書寫。共計有121行，內容是關于馬太布道。雖然沒有證據確定寫本的具體年代，但Peter Zieme（2015）根據文本中一些語言的使用特點可以得出結論：殘片很有可能寫于13—14世紀之間。判斷的依據基于以下幾點：1）有一些詞是由n?派生而來，如negü和neteg。2）有m?n的變體形式meni?。3）kalt“冷”在文本中寫作soy?q。4）有不定代詞“某物”出現。5）單數第三人稱現在將來時否定式為-mas或-m?s，而不是-maz或-m?z。6）文中有i?的用法。

同樣，文中根據蒙古統治后期，回鶻文中-t,-t-,-d,-d-以及-s-/-s,-z-/-z會出現無規則地混用①耿世民：《古代維吾爾族的書寫文化》，《喀什師范學院學報》2005年第2期，第22頁。。這一判斷，動詞kit?rt??i出現不規則用法，則進一步認為該寫本為蒙古統治后期，即在14世紀所寫。

注 釋

第（1）行：iligin＜ilig“手”+-in（賓格附加成分）。由于展唇寬元音在第一個音節經常與展唇窄唇i發生替換，因此，也可以讀為介于兩者之間的展唇寬元音e，即可讀為eligin。

第（8）行：nom“法”，這里應理解為圣經教義。

第（22）行：tugut“復活”。關于耶穌的復活，《圣經故事》中有如下記載：

到了晚上，有一個財主，名叫約瑟，是從亞力馬太來的，他是一個尊貴的議士，暗中做了耶穌的門徒。他大著膽子去見彼拉多，求耶穌的身體。彼拉多對耶穌已經死了感到很詫異，因為通常一個人被釘上十字架總要受兩三天的酷刑才能死去。他找來百夫長詢問，得知實情后，就把耶穌的尸首賜給了約瑟。

那天，曾經夜訪過耶穌的尼哥底母也來了，他帶著沒藥，沉香，約有一百來斤。約瑟買了細麻布。他們把耶穌從十字架上取下來，按照猶太人的殯葬規矩，用細麻布和香料裹好，安放在約瑟從磐石中新鑿出的墳墓里——那地方離耶穌被釘的地方不遠。他們又滾來一塊石頭，擋住墓門。抹大拉的馬利亞攙扶著耶穌的母親，和另外幾個婦女一起站在墳墓旁邊。

次日，就是預備日的第二天，祭司長和法利賽人聚集起來去見彼拉多，說：“大人，我們記得那誘惑人的耶穌活著的時候曾說‘三日后，我要復活’，因此請吩咐人將墳墓把守妥當，直到第三天。我們怕他的門徒把他偷去了，然后告訴百姓說，耶穌從死里復活了。如果這樣，那后來的迷惑比先前更厲害了。”

彼拉多說：“你們有看守的兵就派去吧！盡你們所能，把守妥當。”

他們就帶了看守的士兵一同去，封嚴了石頭，把墳墓看守起來。

安息日將盡，七日的頭一天，天快亮的時候，抹大拉的馬利亞和另外兩個婦女買來香料，準備抹耶穌的身體。她們還沒走到那里，忽然大地劇烈地震動起來，主的天使從天空降下來，把墳墓上頭的石頭滾開，然后坐在上面。那天使的面貌如同閃電，衣服潔白如雪。看守的人嚇得渾身亂顫，有的就癱在地上，和死人一樣。

耶穌復活了。

三個婦女來到墓前，看見棺材打開，一個天使坐在上面，非常恐懼。天使對婦女說：“不要害怕，我知道你們是尋找那被釘在十字架上的耶穌。他不在這里。照他說的，已經復活了。你們來看看安放主的地方，快去告訴他的門徒，說‘他已經復活了，并且在你們之前先去加利利了，在那里你們要見他’。”

婦女們聽了，又害怕，又歡喜，急忙離開墳墓。

她們的話，使徒們不信，以為是胡言亂語。彼得還專門跑到墳墓前，低頭往里面看，只看見細麻布堆在一起，卻不見了主的身體，就回去了，心里很奇怪所發生的事情①俞萍編著：《圣經故事》，長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5年，第236～237頁。。

第（40）行：tul“寡婦”。在《圣經故事》中有一則關于寡婦的故事：

耶穌對銀庫坐著，看眾人怎樣投錢入庫。有好些財主往里投了若干的錢。這時，有一個窮寡婦來，往里投了兩個小錢，就是一個大錢。

耶穌叫門徒來，說：“我實在告訴你們，這窮寡婦投入庫里的，比眾人所投的更多。因為他們都是自己有余，拿出來投在里頭。但這寡婦是自己不足，把她一切生計的都投上了。”③［英］文浩若編訂：《圣經故事》（多雷插圖本），合肥：安徽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124頁。

第（46）行：r（a）xim，以舌尖顫音r不出現在詞的開頭。應為借詞，意譯為“善行”。

第（56）行：nom“法”。根據動賓搭配這里意思為“道理”。

第（67）行：依據上文中第51行、55行和61行的bir mengü t?ngri，這里tigkü?i應指“主”。

第（75）行：ap...ap，連接詞，表示“不論……還是”。

第（85）行：lab，“人”？由于以l開頭的詞只限于外來借詞。此詞來源于漢語？

第（109）行：dendar“教士”，為粟特語⑥耿世民、魏萃一：《古代突厥語語法》，北京：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2010年，第312頁。。

第（112）行：ikindi“第二”，或讀為ikinti。回鶻文中的序數詞是在基數詞的后面加上-in?/-u，例如第三”，yiti第七”，yigirmi第二十四”，但只有“第二”是一個例外。

第（113）行：yaramas＜yara-“合適、可允許、可能”+mas，也可以讀為更為常見的形式：yaramaz⑦Gerard Clauson,An Etymological Dictionary of Pre-Thirteenth-Century,London：Oxford at the clarendon press,1972,956.。

第（114）行：rxy’，此處轉寫不確定。但根據后面“舉辦圣餐”，大概可以推斷為就餐場合；其次，上下文是關于布道，為禁忌有關話題；最后，根據后面的詞，bolmas為助動詞，依此該詞應為動詞。故理解為“吃（東西）”。

漢文翻譯

拉著手帶著一個貧窮的人走進你的房子。在你帶著他進入房間以后，如果不給他一碗盛滿食物的碗，不管是什么食物，難道不是你犯的罪，是通過你自己的疏忽犯下的罪嗎？在純粹的福音主義者來看，主耶穌沒有這么說過嗎？

當有人給窮人一杯喝的水。每個人看在我的面上，幫助一個窮人。他在喊道：“給我水喝。”一杯涼水……因為他是一個門徒，想想這個服務，看在基督徒的面上，我真誠地和你說，這項服務不是沒有回報。因此我真誠地說：在復活日每個人做的好事或善事的價值絕不會消失。而且，我想在一件善事上給他兩份回報。以及給別人一杯涼水的人，我將雙倍回報他。

當你很真誠地邀請一個窮人進屋，給他一碗食物。我們的主會不會給你回報呢？他會。現在，哦，主啊，可別這么說：“我很窮，我一無所有。如果從我微薄的收入中拿出一部分給了窮人，那我將變得多么的窮和不富有啊！”看！這就不對了。

一個寡婦只有2個硬幣。她毫不猶豫地給出去了。當你……一個窮人……別猶豫！因為這個窮人……善舉……他需要……

當你懷著滿意、和藹之心給予窮人一塊面包。最終，主會把福帶給你、你的房子、你的農場。你的食物、你的湯將日漸豐盛。不論主給誰救濟了，他也將帶給他們一個道理。他不會給每個人回報，但一定會把回報給那些有一顆滿意、和藹之心、樂施好善的人。

主唯一永恒的要求便是你的尊敬。給你盡可能多的力氣是合適的。

在審判日，他會朝我們張開雙臂，把手放到我們身上。在人生長路上的做法是給窮人救濟和多行善舉。

哦，你……人啊，懷有一顆堅定的心。在審判日，兒子們和女兒們，男奴和女奴，父親和媽媽，各類財產，土地和水，金子和銀子將會供你使用。對你來說，所有……白色和輕的，黃金和銀兩，帶著……給出……當一個人沒有考慮他的靈魂……當一個人清洗的時候，同一個方法……

給窮人提供救濟就是洗滌罪行，如同人們常說的：“行善舉，人無罪”。洗滌罪惡就是要給予窮人救濟。

無論將來會怎樣，沒有什么比行善更加偉大。行善有如此大的力量，可以讓人永生。

每個人，塞琉西亞的以外的地方，或是別人，無論是誰做禮拜，為了財富，祈禱行善吧。

哦，主啊。如果你來禮拜和祝福，如果你心生不安站在我們旁邊，特別是現在，如果你在熱烈的慶祝現場呈現滿足，考慮所犯的罪行，帶有一顆溫和的心，如果你站在那里發抖，你來自工作？……

當牧師慶祝純正的圣餐，或者當他為整個世界、為罪行而禱告的時候，不要說話，不要吃東西。當他慶祝純正的圣餐或者獻祭的時候，不得把你前面和后面私處漏出，屁股和腹部。害怕、發抖……你得……看起來。否則，就不對。爸爸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