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我的歷史黑不溜丟

錢強文

墨梅

[元]王冕

吾家洗硯池頭樹，個個花開淡墨痕。

不要人夸好顏色，只流清氣滿乾坤。

詩人王冕筆下的墨梅可不是什么特殊的梅花品種——它是畫家不用色彩，單用黑墨畫出來的梅花。是的，在國畫大師手上，僅僅用黑色的墨，就能畫出各種各樣精彩紛呈的畫作來。那么，你有沒有想過，這些墨是從何而來的呢？

天生我“柴”能作畫

最早的墨，當然是大自然賜予人類的，可以統稱為“天然墨”。它們是大自然中原本就存在，不需要人類加工就可以留下黑色痕跡的各種礦石、燃燒過的植物，以及動物的排泄物。瞧，原始人拿起一根燃燒過的木柴，就能在石壁上作畫呢！

在這些天然墨中，名氣最大的恐怕就是石墨了。石墨看起來像煤炭，但質地更軟，更容易在寫畫時留下痕跡。直到今天，石墨依然是鉛筆芯的主要原料，是我們書寫的重要幫手。

奇思妙想燒松煙

不過，天然墨要么雜質太多，要么墨色不純，要么不容易留下痕跡……總之有著各種各樣的缺陷。當人們對書畫質量的要求越來越高之后，它們離被淘汰也就只是時間問題了。

既然天然的東西不好用，那就自己造吧！

咱們中國人制墨可以追溯到周朝。據說，當時有一個叫“邢夷”的人最早開始將煤煙中細小的碳顆粒當成制墨的原料，因此，他也被后人稱為“制墨祖先”。不過，邢夷制墨的故事就跟倉頡造字一樣，更多的是一種傳說罷了。

人工制墨真正開始登上舞臺是在漢代。那個時候，它們的身份是“松煙墨”。

松煙墨，顧名思義，就是用燃燒松木的煙制成的墨。松煙中同樣富含細小的碳顆粒，正是制墨的好材料。

制造松煙墨的第一步，自然是得到松木。不過，這可不是砍伐一棵松樹那么簡單的事。

松樹會分泌松脂，以此來修補身上的傷口或者抵御害蟲。對于松樹來說，松脂必不可少，可是對于制墨來說，松脂意味著雜質。因此，在伐木之前，人們會先在松樹上鑿一個小孔，然后點燃流出來的松脂，以減少松脂的含量。

去除了松脂的松木，會被送到制墨之旅的第二站——用竹篾做成的拱形棚。棚里面砌著磚，并用草席封口。松木就這樣在里面燃燒殆盡，然后等著人們進去收集煙灰。

收集下來的煙灰也是有等級的。最好的叫“青煙”，是制作優質墨的原料。次等的叫“混煙”，用來做普通的墨。而最差的“煙子”，就只能給漆工當黑色顏料用了。

當然，松煙也不是立刻就能用來制墨，還需要用細絹篩掉里面的草屑、細沙、塵土等雜質。還有一個辦法是將松煙浸到水里，讓清而純的墨粉自己漂浮上來。

樂府

【東漢]曹植

墨出青松煙，筆出狡兔翰。

古人感鳥跡，文字有改判。

曹植是漢未至三國時期的人物。他的這首詩足以表明松煙制墨的方法有多古老。

點燈燃油得好煙

然而，松煙墨雖好，卻不環保。為了得到上好的松煙墨，人們不知道砍掉了多少棵粗壯的古松。在墨源匱乏而用墨需求日增的情況下，尋求新的制墨原料迫在眉睫。于是，到了宋代，新的制墨方法開始出現—一人們用桐油、菜籽油、豆油、豬油等作為原料，用類似點燈的方法燒油來獲取墨煙。

燒油取煙不但原料易得，工藝也比制作松煙更加簡單。人們只要在一個類似油燈的容器里將油點燃，然后在上面蓋上鐵蓋，就可以收集煙灰了。

當然，通過這種方式取得的煙，也是分等級的。用鵝毛刷就能從鐵蓋表面刷下來的，是上等煙;要用力才能刮下來的，則是次等煙。而且，刮煙灰的動作還要夠快夠熟練才行，不然煙灰的顆粒會過粗，顏色過暗，最后做出來的墨質量就會下降。

千錘百煉終成墨

古人連取個煙灰都如此用心，也難怪墨能名列“文房四寶”了。瞧，雖然咱們前面說了這么多，但那僅僅是制墨的第一道工序——取煙而已。

接下來，還得給煙灰加入配料。古代制墨名家眾多，配料各家不同，而且常常秘而不宣。大體說來，這些配料通常包括用來提高黏性的蛋清、魚皮膠或牛皮膠.以及用來提升品質或氣味的各種香料、藥材等等。

不過，配料和煙灰可沒那么容易融合在一起，需要將它們放到鐵臼中搗練幾萬次才能成形，真可以稱得上“干錘百煉”了。

制墨最后一道工序則是造型。人們會將搗練成材的墨塊做成各種各樣的形狀，并雕刻上各式各樣的花紋。這樣的墨塊既美觀，又有賣相，也提升了它們的價值。

豈是墨汁可取代

如今，書寫工具多種多樣，毛筆和墨反而在我們的生活中不那么常見了。為了方便，普通人在練習毛筆字時，更是很少會用到需要自己研磨的墨塊，取而代之的是可以直接書寫的墨汁。墨汁的制作原料和工藝都相對簡單，有些劣質的墨聞起來甚至臭臭的，給傳統的書法藝術蒙上了一層陰影。如果有機會，試試自己去研墨書寫，感受一下傳統文化的真正魅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