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里春風吹又生[組詩]

李自國

在歷城，一切皆有發生

印染小清河的基因如履薄冰

蔓延四門塔的快板飛檐走壁

嘶鳴梯子山的白云亡羊得牛

機打齊長城的麻將放之四海而皆準

南依泰山，北瀕黃河，齊魯首邑

八潭托夢，九瀑入神，二十四泉的誓約

竟讓三十六峰閱盡人世春秋

與圣人同鄉，與禮儀之邦度眾生

上至東夷，尚武重文，繁花似錦

趕考大辛莊的牛排狐假虎威

肩挑九如山的高鐵世態炎涼

烹飪洪家樓的英語有眼不識泰山

放縱蟠龍洞的沙漠井水不犯河水

天河飛練，銀雪傾瀉，水汽蒸騰

或以氣勢吶喊呼嘯，或以秀美婀娜獻媚

水動風移，送出歷城弦外清音

泉涌瀑飛，濺起齊魯霧里珠玉

躬耕趵突泉的龍蝦左圖右史

鍛打辛棄疾的處方醍醐灌頂

繩牽錦繡川的雄鷹如聞其聲，如見其人

高舉九頂塔的風帆靜若處子，動若脫兔

身揣千佛崖的機場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壺中日月盈，袖里乾坤生，在歷城

一切皆有可能，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須彌芥子，掌中佛國。微塵之中

也有無限風景，每一個小中

都有一個大屋宇，星星點燈、空谷傳聲

蒙頂山茶敘

蒙頂山的蒙，把山的臉

蒙去一大半，滄海桑田之后

善飲者，已是開花的茶樹，添酒回燈半遮面

茶有心，人有格，樹有眼

名山之名浮浮沉沉，或近或遠

蒙頂山的茶水又長又彎

彎出世間的大慈大悲，蒼穹下的躬耕伐檀、

樂施仁善

時光煮雨，沏一壺蒙頂山茶

守住靜謐的月華沉淀，或可打坐參禪

流淌在線裝書間的那盞茶湯，早已變冷

卻依舊放逐著滾滾紅塵、流水高山

因為雅雨，所以今夜雅聚

善飲者和不善飲者都請前來叩拜

茶中有耳，茶中有眼

茶中有毒，茶中有鹽

茶中有字，茶中有漫時光，有馬有鞍

有從古道上來來回回的大唐江山

白鷺已遠，走過潦草塵世

人生若茶，茶有人道，泡出我一世云煙

因為看輕，所以幸福，因為豁達

暗自香來，有花就開，所以不曾被傷害

也因為流淌，每一滴綠，都將靈魂擦亮

每一滴，又更在乎濃濃淡淡的遠方

游仙——修仙

該起風了，順著涪江以東

順著東漢高士李意期

仙游此地而喜之。泣之。名曰之

漢平陽府君闕的平仄聲，傳遞

不是灸或針，漢宮越壘越高的

時令之病

招惹的風越猛

長風亦烈，對酒亦當歌

誰能解恐與悲，唯《大風歌》

入穴，丹田與腎經

云霧中的仙境，無限美好

漢王在擂鼓，漢王在談戀愛

愛著的人，卻被天朝走漏的風聲

離散。禮崩樂壞，天下歸一

而風，緊叩門環

不愿落入塵埃。擊筑。歌大風

有的風死去，有的風無計可施

月下千載。風過游仙

飄飄欲仙的神靈，該升的早已升天

該入地獄的，早已如風過境

留下的仙人在市井，還清晰可辨

他們靠農具煉法寶，靈寵扮家禽

他們進得蜀山，拜過昆侖

而仙人橋上，卻堆滿了

天生的

修仙

廢柴

華不注山

華不注山該有的，就得用水靈靈的文字

一把把一堆堆一群群

將它周身好好洗一洗，從頭到腳，全是營養

全是濕漉漉的文化，全是天然氧吧

華不注山該長的，就要用黃河以南的岸

當筆、當狼毫來說話。就該用小清河以北的水

當墨，去紙上來梳。當酒，去云端來吼

還可當日月山川，到靈魂中作民宿來居住

華不注山該動的，就得放出它的鹿，躍入藍天

放出它的春秋，它的豹，它的齊晉鞍之戰

放出它的壁畫和二月，離故鄉的寒涼遠一點

以便喊來大地焰火的簇擁，喊來春天的慌亂

我已攀巖上山，從一頁紙上起身

那紙上的悲摧與蔥蘢，也是我生命的入口

我已登高走遠，從萬卷書中邁腳

一臉外省人在異鄉的喘息，在華不注山

喘不過白云與神殿，喘不過草木人間

華不注，奇秀險峻，白云卷舒

長吟短嘆，恰如一朵蓮花附著于水中

它的慈悲倚天卓立，它的不舍嘯嘯作聲

山巔有日升日暮，蒼天的擁抱已帶走

山腳有華陽宮古風，道教的撫摸已帶走

山間有呂祖廟岫云，旅人的鞠躬已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