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 辛民

天空(潘義軍/攝)
7月13日,知名編劇李亞玲在微博上曝出自己7月12日乘坐國航班機的不愉快經歷。當天,一位女乘客在飛機滑行時打電話,在空姐機艙安全廣播的提醒后,女乘客順從關機。誰料,一位自稱“國航監督員”的女士站起來指責該女乘客,咆哮公務艙,情緒非常激動。飛機降落時,這位“監督員”開始狂躁走動,擾攘乘務員及乘客,她報警后導致相關人等滯留了7個小時錄口供。
這個“國航監督員”到底是誰?國航是否真的有“監督員”職位?她是否有權力對航班上的人員進行監督?這不僅是李亞玲的疑問,更是所有網民的疑問。
此事經李亞玲在微博曝出現場視頻后,牛女士現場表現的囂張跋扈與不可理喻讓網民詫異、沸然。李某連續發微博曝光,從公布的視頻中可以看出,這位“監督員”情緒激動,在飛機上走來走去,斥責機艙內的其他乘客“無知”,使用了“恐嚇”“密謀”“廢話,你管的著嗎”“沒文化”等較為過激的語言。
此后,該“監督員”的姓名逐漸被扒出,是一位牛姓女子,而且牛某某還被曝出曾在地鐵、公交等多個公共交通工具行使“監督權”。
持續發酵12小時之后,事件出現了戲劇性的轉折。也就是在13日當晚,國航相關負責人曾向編劇李某以及被此事影響的公務艙旅客致歉,并解釋了牛某某的身份背景,稱其確實是國航員工,但因十幾年前精神出現問題,已被停飛多年,患有雙相情感障礙。
當“國航監督員”是名精神病患,事件中心的焦點一下子轉移到“精神病患”這個問題上,網友們都說國航這招“金蟬脫殼”使得實在是高,用“乘客個人糾紛”“配合警方調查”“保護精神病患者隱私”等話術將事情輕輕帶過,完全沒有正面回應國航在此事中應負有的責任,不是一般的“硬氣”。
可監察員到底是什么身份,它的職責范圍和法定權力又在哪里?事實上,監察員的身份一直處于灰色地帶,有些航空公司會給一些“熱衷于”投訴的乘客一個“監察員”的虛職,以督查的方式降低本公司的投訴率。
他們有時也會給一些重要客戶這個“監察員”的頭銜, 讓他們可以享受與眾不同的民航服務。普通民眾不知道什么人會成為監察員,更不知道這些監察員們會擔負什么“神秘之責”。
據中國民用航空局2016 年3月在官網公布的《中國民用航空監察員管理規定》,監察員屬于民用航空行政執法人員,由中國民航局統一頒發監察證。規定中也有提及監察員有 “對違法行為進行檢查處理,并按照職責分工辦理行政強制、行政處罰等有關事項”的基本職責,但其主要監察對象為企業內部航空人員和活動,并無明確提到對搭乘乘客的監管和處罰。
事實上,飛機航行過程中的緊急情況、非法擾亂性事件,會有專門的航空安全員來維穩,他們的職責是保衛機上人員和飛機的安全。而機長在飛行過程中則擁有最高權力,他們有權拒絕承運不適宜乘坐飛機者,也能在機長治安管理權的規定范圍內,免除機上人員的責任(包括民事、行政甚至刑事責任)。
但在牛宇虹騷擾乘客和干擾乘務的全程中,安全員去哪了?為什么全程只見乘務員從中協調,卻不見安全員和機長的身影?機組人員一沒有及時核實、澄清鬧事女士的“監督員”身份;二沒有有效制止她在飛行過程中做出的種種不安全行為(例如在飛機滑行和等待過程中,在機艙內走來走去)。
更重要的是,在牛宇虹以國航監督員身份報警后,機組人員沒有及時向警方澄清事實,反而任憑3名乘客被警方帶走,扣留在警局7小時接受調查。
國航回應也引發多家媒體的質疑,在飛行過程中,沖突持續了這么長時間,而機組人員卻沒有當機立斷做出反應,而是任由雙方扯皮。之后僅以“乘客間的沖突,機組人員盡職盡責”來回應大眾,顯然缺乏足夠的說服力。
錢江晚報也發文評論,既然“國航回應稱從未設置監督員崗位,也從未聘請任何外部人員擔任監督員。那么所謂的監督員的身份應該很容易核實的”。
但事實是,一個普通乘客冒充“監督員”,國航也從未出于維護公司聲譽的考慮,對該乘客進行制止,而是任由其折騰。
無論國航如何回應,該女子的行為不影響飛行安全的解釋是站不住腳的。7月15日,《人民日報》在社交媒體點名批評國航,認為其回應有避重就輕之嫌,并暗指國航有不作為和聽不進批評之嫌。
牛姓女子鬧劇過后,就有網友表示,之后自己在選擇航班時會避開國航,“不是鍵盤上的抵制”,只因擔心自己也碰到這樣的“監督員”。
根據《中國民用航空旅客、行李國內運輸規則》第34 條規定:傳染病患者、精神病患者或健康情況可能危及自身或影響其他旅客安全的旅客,承運人不予承運。民航機長孟斌認為,如果確認旅客有精神方面的問題,按照規定,航空公司可以拒絕承運。
精神病患屬弱勢群體,此次“監督員”事件引發的爭議,一定程度上也引起了一些精神病患的擔憂和焦慮。編劇李某15日下午發文稱,她收到幾位有精神疾病的網友留言,擔心會影響他們以后的正常出行。李某表示:“非常抱歉給你們帶來的困擾和不安。我不歧視任何病人,我只是認為對熟悉飛機操作的、有過前科的特殊病人應在醫師證實處于正常狀態的情況下登機,若狀態不明應由監護人陪同。”
如編劇李某所言,精神病患搭乘飛機,“如果遇到脾氣暴躁的乘客,和她(牛某某)劇烈沖突甚至導致刑事案件,這個風險難道不是危害航空安全?而她本人也可能做出其他更極端的危害行為。”
其實,這也是大眾心中疑慮和擔憂。2016 年公安部發布了《強制醫療所條例(送審稿)》,送審稿規定,需強制收治的人有兩種,一是實施危害公眾安全和公共秩序的人,二是將要實施危害的人。
“十二五”期間,特別是《精神衛生法》出臺以后,各地開展了嚴重精神障礙患者服務管理,截至2014 年底,全國已登記在冊嚴重精神障礙患者430萬人,其中73.2%的患者接受了基層醫療衛生機構提供的隨訪管理及康復指導服務。
航空法專家、北京航空航天大學外層空間法研究所所長高國柱認為,要考慮《精神衛生法》《殘疾人權益保障法》的規定,在公共安全和保護平等民事權益之間尋求平衡。建議發病期的精神病人禁止登機,康復期內精神穩定的患者,由監護人陪同,獲得航司許可下,可以購票登機,但要做好安全防護工作。
監護法專家、北京科技大學文法學院教授王竹青表示,精神病人在穩定期能夠乘坐飛機,但應有家屬陪伴。精神病人在飛行期間發病危害公共安全的,應由飛行安全員進行處理。建議建立黑名單制度,對精神病人和普通人采取同樣標準,以危害行為的程度確定是否禁止其乘坐飛機。在承擔責任方面,普通人危害公共安全的,應承擔行政或刑事責任,精神病人危害公共安全的,應接受強制治療。
世界衛生組織就精神病人乘坐飛機旅行給出的指導性意見是,醫療服務供應商應在遵守有關國際和國內法前提下保障精神病人旅行的權益,讓精神病人了解自身健康狀況和有關選擇。世界衛生組織認為,在采取適當預防措施前提下,絕大多數狀態穩定且有醫療專業人士監護的精神病人都能乘飛機出國旅行。如有專門針對性加強機組工作人員處理類似事件相關培訓,并且有針對性地制定專門的緊急預案,防患于未然,能夠快速、安全、有效地防止和處理這類突發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