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黑土豆花香

曲樹豐

豆腐，新出鍋大豆腐嘞！

每次聽到這樣的叫賣聲，我仿若又回到了童年，回想起我手捧大粗瓷碗，狼吞虎咽吃醬拌豆腐，喝豆漿的情形。生于1978年的我，恰好與改革開放同齡。40年過去了，人民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我也早已不是當年青澀的模樣。兒時的歲月雖然有點淡淡的苦澀，但點滴的溫馨，卻一直濃郁著我的記憶，溫暖著我一直前行的腳步。

我的家鄉位于東北松嫩平原，有名的世界三大黑土帶之一，肥沃的土壤，攥一把都會出油。那時種植的作物種類不多，少量的麥子和玉米，偶然一現的高梁和馬鈴薯，大部分種植的都是大豆。盛夏時節，漫山遍野的大豆花開，淡紫色的花蕾，散發出濃濃的香氣，沁入心肺，分外舒暢。我和小伙伴們一起去豆地里捉迷藏，抓蟈蟈，偶爾還可以在豆地里，撿到一窩野鴿子蛋。豆桿兒脫光葉子，可以編成蟈蟈籠子和各式寶塔型的玩具，小伙伴們一玩就是一個整天。那時的孩子們沒有玩具，一望無際的黑土地，就是他們的游樂場。

深秋時節，大地上的豆子熟了，黃橙橙的一片，仿佛給黑土地披上了一件金色的婚紗，分外妖嬈。那時農業機械化水平不高，割豆子都是人工，沒有現在的大型收割機。長長的豆壟上，滿是辛勤勞作的人民，在廣闊的大地上，收割著微薄的希望。割豆子餓了，就地取材燒一把大豆，燒熟的大豆，放在嘴里嘎巴嘎巴直響，雖然吃得小臉雀黑，但臉上始終都洋溢著滿足的笑容。大豆是黑土地的孩子，也是善良農民生活的希望和寄托。

最令人難忘的，還是冬天的大豆腐。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屯子里就響起了豆腐的叫賣聲。三三兩兩的人群，圍在賣豆腐的驢車旁，互相調侃，打鬧著，整個小屯都飄蕩著爽朗的笑聲。一盆盆豆腐冒著熱氣，溫暖著小屯的冬天。剛撿回的豆腐得趁熱吃，拌上自制的農家大醬，就是一頓豐盛的早餐。那時種的大豆，極少使用化肥農藥，也沒有轉基因這一事物，是真正的綠色食品。鹵水豆腐對于生活在貧苦的農村人們來說，就是最好的食材，無論怎么做，都能讓人吃飽肚子，美味而富有營養。有時母親也會早早起來，披著棉襖，拿著家里的暖壺，到屯里做豆腐的大伯家，灌回一大壺熱乎乎的豆漿。新出鍋的豆漿，豆香味兒非常濃郁，放幾粒糖精，再來一張發面大餅，幾乎就喂飽了我所有童年的記憶。

母親皸裂的雙手，辛勤的持起一個家的一日三餐，日子雖然貧困點，但心靈手巧的母親，從未讓我感受到饑餓的滋味。進入冬季的北方，蔬菜極其貧乏，想吃點青菜，那簡直就是奢望。土豆白菜成了餐桌上絕對的主角。為了調換口味保證我的營養，母親經常會在火炕上生滿一大盆黃豆芽，黃豆芽炒大蔥，黃豆芽燉土豆，每一次我都吃得津津有味，大豆滋養著我生長的身體，母愛哺育著我的勤勞善良。

改革開放后，農村的生活條件越來越好，食物也越來越豐富，各式肉類海鮮青菜，早己成為餐桌上的常見菜肴。人民的飲食觀念也從大魚大肉，轉變為綠色健康。四十年過去了，雖然物質生活已經足夠豐富，但豆腐卻從未在農家的餐桌上消失，除了北方人愛好這一口味外，難舍的還有那份純真的情懷，以及作為改革開放后輝煌成就的一份鑒證。

隨著農業種植結構的調整，在國內外享有一定知名度的黑龍江大豆，現在種植面積越來越小，農民都改種效益更高的其它作物。幅員遼闊的北大荒，農業機械化水平越來越高，農業產業化的進程，也隨著改革開放春風的舞動，拉動著松嫩平原大農業的快速發展。關于大豆的往事，也隨著我們的成長的腳步，在記憶中漸行漸遠。唯一不變的，只有改革開放帶給我們生活的巨大變化和幸福感，以及漫延在回憶中濃濃的豆香和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