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畔散步

王家河記

山茶花開敗了，臘梅

接著開，王家河

擠在去春天的路上，盛開和熄滅

都蓄滿了暴力——

幾株柳樹，圍著一條長椅

那里有你走過的痕跡

忽而闊大的雨，落在木棧道上

讓我想起愛消失后

一個個變調的音符

結滿水珠的迎春探向我

就像那一日

我把臉埋進你的胸前……

一只雀鳥不是孤獨

一只雀鳥站在高枝——

像要賦予一對翅膀新的涵義

三 月

我不止一次看向那面斜坡

豌豆花，油菜花

刺花，都開了

紫色。黃色。白色……河面上燈火

它們和我一樣，黃昏寂寞

都是寂靜的：河灣，小徑

以及水窮處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眺望——

那些水波，那些岸石

那些水波與岸石的低語——

落滿植物的柳林

紅塵戚戚？都不重要了

我似乎進入一個春光四溢的國度

風吹過，竹影晃動

以至于小鳥一歌唱

我就以為自己接近了飛翔

八 月

是一個人站在香樟樹下

帶著一點寂寥

是鳥鳴落下來，散發無數可能的氣息

是滿塘睡蓮替我暗自動蕩

是忘情的兩只蜻蜓疊在一起

不發出一點聲響——

仿佛沉醉于這樣的美

我決意不再動用

那些黯淡的詞匯了

譬如暮色

譬如蒼涼，譬如疼

譬如“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

整個八月，我們論及生死

那么小心，輕柔，藏著淚水

2018自畫像

除了王家河，除了王家河的

梨園、菖蒲和鳥鳴

這一天，我找不到什么可以撫慰

一朵孤獨的燭火——

鳥鳴里藏不住歡樂

水菖蒲高過頭頂，紫色的花朵

彌散慈悲的氣息

當河水開始波動

梨園和從前一樣泛著夕光——

我懷疑這些溫暖的事物

像是暗中替誰抵消

那一次的明修棧道

我拿著手機，趁暮色還沒有落下來

取走這一切，送給自己

十月：東洞庭湖蘆葦蕩

一卷經書，漫不經心地鋪陳到天際

風托住荻草正在白頭的美

落日黃昏，夕光

怎么也擦不掉一滴古老的

墨——倒扣在濕地中的小木船

水面上，無數白鶴意猶未盡

飛起又落下。這個時節

最擅長抒情的

就是候鳥了——當一行雁影向南而來

我，赦免著內心的石頭

獨 處

1

蘆葦愈發高大。一動不動的黑天鵝

突然舉起翅膀

蹭了蹭黑夜一樣的脖頸

慢慢地穿過草地……

在一截坡岸蹲久了

那一小塊黑夜，會背到我身上

2

蒼茫是因為三角梅舉出浩瀚的花朵

而風匍匐在草葉深處——

不是我制造的這語境

我沒有什么可以應和

3

黃昏，就是我說的這個樣子

唯有寂靜

唯有鳥群

我的宿命：看山看水

看遠處的星光和燈火

看一個人在低處把現實分成了兩個

作者簡介：葉菊如，湖南岳陽人，員額檢察官。著有詩集《一種寂靜叫幸福》《別樣心情》等。曾參加第25屆青春詩會，獲過岳陽文學藝術獎。中國作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