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瑪南杰
昨晚像極了夏夜
月,正圓。看一座山
目光緩慢移動,從幾棟高層間隙
看隱約閃爍的燈光
看燈光下似有若無的身影
看微風中的漂浮物不愿落定的糾結
看末班公交車吃力的轟鳴中
成群結隊的等待和焦慮
看悲哀熱吻孤獨之臉頰的滿足
看勝利獻給失敗那一束徒勞的光
看空地上的旋風突然加速的心事
祭祀早已久遠,點燃一支煙
正好看見吐出的煙圈中央
諸神為無處投奔而緘默
干 花
干花并沒有干透
少了我想象的輕脆
可怕的是,它畢生拒絕的
潮氣,正擁有著它。
偶爾會有些憂慮,這些僅存的水分
如果是為了綻放而進入身心
面對一只干花,我如同劊子手,
在死去的母體發現身孕。
香氣該不該有,
那些色彩讓日子驚艷,
怎樣讓裝飾的跡象全部藏匿于瓶中,至少
不忍心逼迫一個安靜矗立的花瓶
是純粹虛偽的擺設。
一朵花如何凋零
是一粒種子和花蕊的秘密。
花瓣打開一股風浪
襲人或者隱世,沾染墨香就容易濫情
干花,并未干透
那美麗已陷入進退兩難
我奉獻同情,僅僅是把花瓶擺在顯眼處,像對垂死的 愛人
獻上臨終之吻
桂花樹下
桂花果熟透時
一枚銀奶鉤在晨露上低下了頭顱
有人把整顆果子含進嘴里
包括覆在它身上的一場經年的大雪
如同那些暗處周旋的鳥鳴
向果實腐朽的軀體上獻祭藍色的火焰
該如何想象褶皺如身的歲月
透著月光的繁花與點亮星辰的驕傲
冥思香氣裝飾的季節
花蕊吐露寂靜向命運傾訴嬌艷的舊事
大武:和一場沙暴囈語
沙塵暴在一夜間趕來
暗黃的帷幕定格在空中
一群歐拉羊望望天
迷失在血液里故鄉的原始意象
在威武的犄角上
對稱著走了神
別再為帳群稀少讓格曲河一次次轉彎
我們的母親曾經從高原走向高原
每一天都像峰巒間漂蕩的云朵
駿烈的良駒滿身露水
黑白相間的韁繩
長長的拖在草地上比握在手中更加深刻
牛糞在鋒芒的草尖上也一定坐臥不安
燃燒愛和輪回的火焰
反復以炊煙的形式走在草原深處
時光最終要停留在那些潔白的帳篷里
那時,安靜的午后
百靈鳥猛然間幾聲鳴叫并不孤獨
皮襖和腰帶都靜靜地躺著
沒有一尊佛身上落塵
沒有一只牛羊走散
沒有一條河岸上有沉默不語的人
將自己的光揉進夕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