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庭凱
從我縣城的家到蹲點扶貧的雙桂村,需要一個小時的車程。我早上六點半起床,洗漱、吃早餐后出發(fā),正常情況下八點前便可到達。看多了城里熙熙攘攘的人群、寬闊筆直的公路、整齊劃一的綠化樹,我己產(chǎn)生審美疲勞。而在去雙桂村的路上,有太多別樣的風景可以清洗眼睛。我總會早起半個鐘,為的是讓自己在路上更從容,不錯過一路上點點滴滴的風景。
路上要經(jīng)過一片開闊地,我都會放慢車速,多望幾眼。這是今年新發(fā)展的“雙高”(高產(chǎn)、高糖)甘蔗基地,從路邊一直延展至山腳,約莫一千畝。甘蔗在驕傲地展示著自己良好的長勢,山風吹來,眼前就是碧波翻滾的蔗海。我似乎聞到清香的甜味,沁人心脾,蔗葉嘩嘩的響聲好似悅耳的樂曲。
從進村前的三公里處開始一直到村里,路兩邊是兩排茂密高大的相思樹,它們并不整齊,向路中間斜著生長,頂端的樹梢?guī)缀跤H密地相連在一起。我第一次看到這些相思樹的時候,眼前一亮:美哉!
這些風景,在城里沒有覓處。當然,我眼里的風景,遠遠不止這些。

“雙高”基地長勢良好的甘蔗
讓山路今非昔比的班車

惠民政策讓山路不再是羊腸小道
半道上,有一段大約一公里長的下坡路,此處名叫“風門坳”。每次經(jīng)過風門坳,都會迎面駛來一輛牌號熟悉的班車。雙方會車時,我總會摁喇叭“嘀嘀”向班車司機示意。對方也總會默契地“嘀嘀”回禮。班車是每天準點從雙桂村開出來的。司機是我的高中同學筱。筱是主動申請跑這條線的。她說,每天上午下午各對開兩趟,基本能滿足雙桂村村民進出的需求。而在她心目中,班車最重要的作用是能讓那些在鎮(zhèn)上讀書的學生平安往返。學生中有初中生,也有小學生,平時住校,周末回家。在沒有開通班車之前,都是家長接送的。但是許多學生的父母都在外地務工,爺爺奶奶不會騎摩托車。所以,沒人接的學生就五六個甚至更多一起擠著一輛三輪車回家,極不安全。一位姓劉的老師跟我說: “以前只有在接到學生平安到家的電話或見到學生如期到校,懸著的心才會放下。現(xiàn)在不僅通了水泥路,還有班車坐,真是做夢都會笑醒。”
筱的娘家在雙桂村。在她讀中學的時候,這條路還是羊腸小道。她已記不清自己當年求學的時候,在這條路上摔了多少跟頭,掉了多少淚。記得一個星期天的下午,她背著一袋米返校。雨后的山路泥濘不堪,她小心翼翼地走著,但是在風門坳還是摔了一跤,身子還翻了幾滾,渾身上下沾滿黏糊糊的爛泥巴。更讓她欲哭無淚的是,米袋破了,米散落一地……回想當年的情景,筱不禁感慨萬千:今非昔比啊!現(xiàn)在在這條路上開車,心情特舒暢,特愜意。有時候在不知不覺中,愉快的歌聲會脫口而出。
讓人看到希望的孩子
雙桂村小學在村部附近,只有一、二、三年級總共二十來個學生,來自周圍幾個村屯,最遠的到學校需要走半個小時。我經(jīng)常看見兩三個孩子結(jié)伴去學校,在晨霧中蹦蹦跳跳的身影格外引人注意。每每此時,我都會將車子停下說:“上車吧,我送你們到學校。”起初,孩子們的警惕性很高,對我的熱情不理不睬。我耐心地向孩子們介紹自己,兩三次之后,他們終于上車了。確認我不是壞人之后,孩子們一路上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高興地和我分享了很多校園里的事情。比如,學校里現(xiàn)在有營養(yǎng)午餐,很好吃;有一個男同學晚上去采夏至菌,第二天上課打瞌睡被老師罰站,竟然站著睡覺,結(jié)果摔倒了……最近,鎮(zhèn)里正調(diào)查學生輟學的情況,我就問他們喜歡讀書嗎?他們說喜歡啊,大學畢業(yè)了就可以到大城市工作。我扮出苦瓜臉說:“我也是大學畢業(yè)的,不僅不能到大城市工作,反而到村里來蹲點,為什么啊?”這個問題對他們來說太深奧了,沒人能回答,眨巴著眼睛你望我我望你。最后,一個小女孩低聲說:“我爸說了,好好讀書,有了知識以后就不用當貧困戶了……”

高高飄揚的五星紅旗讓我感受到了山區(qū)孩子的愛國心
今年“六一”兒童節(jié),我和單位的同事去雙桂小學慰問。剛進校門,就有幾個學生迎上來,給我行隊禮、問好。同事驚訝地說你和他們很熟啊。我得意揚揚地說: “當然,他們是我們村的孩子!”

社會愛心人士到山區(qū)小學慰問
讓人回味無窮的夏至菌
一天早上,開車到相思樹路段,我看到我的幫扶對象阿龍背著背簍在前方急匆匆地走著。我搖下車窗問:“這么早啊?”他轉(zhuǎn)頭見是我,笑瞇瞇地說: “不早就采不到了。”說著他放下背簍,我看見里面裝滿了夏至菌。
夏至菌,白白嫩嫩,味道鮮美,夏至前后半個月才有,過了這個時節(jié),想吃也找不到影兒。這種菌生長在白蟻窩上,至今無法人工栽培。因為是野生,生長時節(jié)短,所以在城里可以賣到牛肉價。在老家曾發(fā)生這樣一件事:一個年輕人去采夏至菌,連長菌的泥土一起挖回來堆放在自家的院子里,期盼來年這些泥土繼續(xù)長菌。誰知被奶奶罵了個狗血淋頭:“有本事你把全世界都搬回家啊!”他趕緊把泥土搬回原處。是啊,夏至菌是大自然的恩賜,誰都可以享用,想獨占不是“蛇吞象”嗎?不知道搬回的泥土還能不能生長夏至菌,反正那個年輕人好長一段時間在村里抬不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