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幣游戲（組詩）

艾蔻

蚱 蜢

不認識就沒法發(fā)現(xiàn)它

通體碧綠的隱者

被小孩手里的枝條摁住

懶洋洋、象征性地

撲騰翅膀

它強健修長的大腿肌肉

相當于我們?nèi)祟?/p>

從這個部位到那個部位

那些鋒利的倒刺

提供不了任何幫助

浪費了許多威風凜凜

誰也無法模仿

它詭秘的逃跑路線

跳到一半，如夢初醒

倏地調(diào)轉方向

開始扎扎地飛行

我曾近距離觀察

捏緊它的“膝蓋”

仿佛一架農(nóng)用飛機

發(fā)出陣陣轟鳴

我的鼻尖也跟隨顫動

蓄勢待發(fā)

這可能是一個錯覺

又或許，它真的載著我

飛了一段

田間的光映照在我身上

蚱蜢的影子

不停地墜入水坑

蚱蜢，蚱蜢

如果我轉頭望向它

我的側面

又將被誰張望

投幣游戲

我一直在投幣

卻弄不清它到底裝著些什么

那個午夜

月亮的觸角長出吸盤

偷走了所有玻璃

書架上，儲錢罐晃動起來

光滑的瓷面

綴著些金色斑點

這是一只豹子

擁有不容分辨的敏捷

眼下，它正用爪子

一點點弄彎鐵絲

我飛快地投幣

它飛快地跑

金色的尾巴左右搖擺

直到月色如水

灑滿山巒

它追上了它的祖先

祖先們額頭發(fā)亮

反復模仿巖羊的姿勢

憑空想象著

犄角、懸崖與山路崎嶇

實際上，它們辨不清方向

只是在原地打轉

我有些著急

繼續(xù)往里面投幣

罐子嘩嘩作響

豹子卻越跑越慢

我跟了上去，期待著它

突然轉過身來

為我披上豹紋外衣

這是一九九三年

我獨自穿越的秘境

如今，硬幣卡在縫隙中

不再旋轉

時間只好回到當晚

將一切撕成碎片

此刻，我感到后背有個缺口

重要的東西正從那里溜走

月亮讓他們像湖水一樣波光粼粼

曾經(jīng)濃烈的愛為何消失

沒有人給出答案

分手的情侶默不作聲

沿著石階上行

在山頂，他們分食一個橘子

橘瓣咬破，迸濺出汁液

幾乎是同時

兩人瞇縫起眼睛，忍受著

這突如其來的酸澀

那個煙花絢爛的夜晚

永遠也不會天亮了

閉上眼，路燈的光打在臉上

他把它當作新的太陽

桃花山

兒時最為神往的山

現(xiàn)在看，連個土坡都不算

它曾不可一世的高度

神秘的鬼怪傳說

以及瘟疫般豐盛的花期

像一塊巨大的吸盤

無數(shù)次

令我在想象中握著風箏

和伙伴們一起，爬上山頂

接下來，我們相互鼓勵

穿過亂墳崗

抵達小城的制高點

我們舉目遠眺

卻并沒有看到期待的風景

索橋依然搖晃

樓房破舊而熟悉

人們像蟻群般緩緩流動

時而散開，時而聚攏

我們的將來

也要踏入這喧嘩嗎

也要心甘情愿

為樹蔭下來歷不明的錢包

四處奔走嗎

桃花山使勁搖頭

曾被笑聲叨擾的桃樹

只剩下枯枝

在春寒中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