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天氣轉涼,天上的烏云盤旋著,好像它們把什么東西落在地上似的。我望著被風抽打著的樹枝與搖搖欲墜的樹葉,不禁想起了外公家的銀杏樹。
銀杏樹長得最茂盛的時候,我記得是外婆還健在的那年夏天。一家人忙里忙外,但路過它的時候,只是向上望一眼就匆匆地走了,可能是因為它來到這個院子的時間太久了。據我外公說,在我媽媽小的時候,村里的生產隊讓每家每戶都抽一根樹苗,所以現在的家里便有了唯一的綠色。
雖然我沒看到銀杏樹的出生與成長,但我想我們就像它虛偽的朋友,當它開始顯露綠色時,我們便非常關心,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但它總會老去,總有把愛展示完的時候。當然,在這個過程中,它換來的關心就越來越少,甚至到最后只能換來一些冷漠,而它只會笨笨地奉獻,因為它覺得——不管是以前贊賞它的一整天,還是現在只瞥它的一秒鐘,對它來說,這都是沒有變質的愛,都有同樣的重量。
今天,銀杏樹還是一樣的銀杏樹,綠色還是一樣的綠色,給我的愛還是一樣的愛,我卻不是以前的我了。我忽然想起:外公在這個秋天就要把它伐倒,我不知到它現在會想些什么。是不是想把日復一日的綠色堅持到終點?是不是想把未完成的遺憾交給大地?我不敢想,我覺得,它用綠色裝飾了自己,順便也裝飾了我們,它一定不會在乎——我們是否會把它的一生僅僅只用一分鐘忘掉。
其實,能一分鐘把銀杏樹給我們的愛忘掉也好。這樣,等來年它發芽的時候,我便能用一顆愛它的心重新愛它,而不是用一顆愧疚之心去悲傷地報答。
啟明星的指引
離開中專已經快兩年了,沒有語文課的日子也快兩年了。
兩年前,大約是圣誕節的前幾天,我們忙碌地復習著,背著書上的知識點,十分緊張,雖然我知道這不過是一次中專升大專的升段考試,并不是像高考一樣,要撞個頭破血流才能進到所謂可以改變人生的高級學府。雖然是中專,我們依然很努力,但其中也不免有一些學生在上課的時候玩手機或睡覺。老師也很有個性,有一次上課時,她便給我們念起了文章,我們邊寫作業邊聽,故事的名字我已經忘記了,不過內容我依稀還能記起——在你20歲時,你可以穿地攤上的衣服,可以吃著街邊的小吃,可以……但你長大后,當你穿著地攤的衣服,當你因為經濟問題無法坐進飛機的頭等艙時,你就會感到無比的失落……這個故事現在還影響著我,甚至改變了我的人生……
2014年,我進入了鄭州市金融學校,說實話,我當時的心情很復雜,當別人家的孩子興高采烈地上高中時;當別的孩子吹噓著自己中考的分數時,我所面臨的就只有“鄭州市金融學校”這七個大字。在初中的時候,除了歷史老師,我一直是所有老師的反面教材。我甚至認為,所有的老師都只喜歡考試成績比較好的孩子,可是我想錯了,咋這個學校里,我遇到了我的語文老師——趙文紅,我記得當時有一個作業,就是每周寫一篇讀書筆記,我當時寫的是《阿Q正傳》,老師看了甚是興奮,可能她也無法想到一個中專生竟喜歡魯迅的文章。我很是高興,就把語文書里的《詩經·采薇》全部背會了,而老師要求的是只背誦最后一段。
我這個人還有些興趣愛好,雖然語文學得不算太好,不過我喜歡寫一寫散文、詩歌,起因就是抒發我內心的苦悶。后來,老師知道了,就和我進行了更加深入的探討,她沒有把這些愛好歸類于所謂的“不務正業”,相反,她甚至還在空間里轉發我的文章。中專時期,我寫的作品過于矯揉造作,老師就陪我逛操場,一圈又一圈……當她提出她的觀點,有時我真的想反駁她卻沒有(當初我天真地認為詩歌比較講究形式上的美感)。寫了一段時間,我發現自己越來越無力,靈感越來越少,老師就送了我幾本外國詩集,我看完之后豁然開朗。
那一天,雨下個不停,我和同學坐在教室里學習。忽然,語文老師抱著一摞書走到教室門口——那是外國詩集。我真的很感動,如果沒有它們,我可能就放棄了。
有時候,我也會去她的辦公室坐一坐。得知她原來是教初中的,我就問她現在教這些沒有上進心的中專生,是不是覺得很苦惱?老師只是呵呵一笑,我便不再問了。
“剛才還在紛紛揚揚飄著的雪,此刻也停了。皚皚白雪映著明凈的窗子,那寫著‘北海亭的布簾子,在正月的清風中,搖曳著,飄著……”這是我最喜歡讀的兩篇課文中的一篇——《一碗清湯蕎麥面》。中專語文教材里的課文選得好,讀課文不再是為了考試,不再是為了把這些優美的文章當成得分的工具,之后就丟掉。老師每帶領我們讀一次,我們就有一次新的感受。從林清玄的《好雪片片》到劉國正的《過萬重山漫想》;從鐵凝的《哦,香雪》到陳啟佑的《永遠的蝴蝶》……講的每一篇都給人心靈的震撼,而不是像初中一樣,只畫知識點的悲哀。
“同學們,要注意了啊,今年的考試……”轉眼來到了最后一學期,這也是我最遺憾的一學期。我們開始做卷子,背題,寫作文,通常都是我們邊寫知識點,老師邊給我們講故事。到了最后一節課,我想了無數種可能,老師可能會再告訴我們一些人生的哲理;可能再啰唆幾句,讓我們到大專后堅持讀書,讓我們……可惜老師說的是考試的注意事項。我多希望那一節語文課可以慢點結束,因為我知道這可能是我人生中最后一堂語文課了。
我有些失落,因為我曾想過無數種哭泣的可能,老師也許會說一些鼓勵我的話,也許會讓我們再把《國殤》或者《過秦論》背一遍,也許……唉,哪有這么多的也許啊,這種不似告別的告別現在想起來才更有意義,老師這樣做無非就是想讓我們考上一個好學校而已。
“丁零零……”鈴響了,是啊!像第一次下課時一樣,響了,就要放學了,我們便不是中專生了,我們就長大了,我們就……
唉,鈴響了就長大了,老師還會教其他的學生,還會像現在一樣,真的讓人……讓人感到一絲絲的傷感。
最近知道老師快退休了,我五味雜陳,不知道我的老同學會不會和我一樣。我忽然想起了以前我問的那個問題——“教中專生是不是比初中生要辛苦”。
我看著曾經的照片,忽然知道了老師的答案:既然出席了,就必然會在某間教室里,有書、有黑板、有學生……笑著就行了……
(河南經貿職業學院)
作者簡介:陳淥煜(1998-),男,筆名野草,河南鄭州人,作品見于《中華文學》《青春》《青春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