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之心》寒冷中透徹的溫情

夏至

法國電影《冬之心》，又名：《今生情未了》。自然，喜歡《冬之心》有意境，有想像。《今生情未了》太直白，把個人想像的空間擊碎了。不過，商業社會的特點就是這樣，不會給想像空間，一切都是一是一，二是二地簡單分明。

然，情感可以是一是一，二是二嗎？特別是愛情，這種不同于地球上任何動物的情感，獨獨讓人類具有的情感方式，可以簡單分明？

《冬之心》的故事敘述起來是這樣的：史提芬是制作小提琴的琴師。馬克西姆是小提琴工作室老板。他倆既是合作者也是朋友。女小提琴演奏家卡米爾兒是馬克西姆的女友。故事就在三人間展開敘事。其實，是史提芬與卡米爾間的，而馬克西姆是需要的背景。

這是成年人的情感方式，至少應該是35歲以上的。成年人才會有這樣溫良恭儉，隱忍到極致的愛情方式。個人覺得35歲以下的愛情是大膽直白勇往直前的，更猛烈的是風馳電掣般呼嘯而過的。

史提芬是個安靜的男人，他專注于小提琴制作或修理，在卡米爾沒出現前，小提琴仿佛成了他的情人。對于外面的世界，他是淡漠的，在自己和外界之間筑起一道高墻，這道高墻讓他隔絕了世間的煩擾。他周圍的關系很簡單：合伙人兼男性朋友馬克西姆，異性朋友艾蓮娜，老師拉休姆，徒弟布希斯。故事一開始呈現在我們眼前的就這樣一個安靜淡漠的男人。而與他對應狀態的是他的合伙人，馬克西姆，這個男人像我們看見的很多商業社會的男人一樣，他們對現實的應付能力庖丁解牛般游刃有余，所以他們呈現在我們眼前的景象是：開闊，爽朗，富裕，成功。這樣的男人在世俗的情愛場上也很吃香。他們追求的是炫耀他們財富一般的炫耀愛情的外表，讓貌美的女人盡入囊中。

愛情，人類真正能稱之為愛情的東西，不是僅僅附著于外表的這些華麗皮囊，而愛情本身是一種刺透皮囊直指人心的力量。如此便能理解，史提芬與卡米爾相遇的力量。

美貌的卡米爾是杰出的小提琴演奏家，因卡米爾的琴需要調整，來到小提琴工作室。愛情在不經意間的第一感覺竟是慌亂。法國電影的細膩如微，展示出來：在試音現場，卡米爾因史提芬在場而無法集中精神，試音一次一次被她自己否定。史提芬感覺到了什么，但還不明確。他選擇退場。他剛一離開，卡米爾馬上找到了準確的琴音。不需要對話，甚至不需要眼神。如果不是情，那便是什么讓卡米爾慌亂？那是氣場，有史提芬在的氣場影響了卡米爾的感覺。萌芽的愛情無處不在的法國香水的香氣，在兩人間穿梭。小提琴作了媒介，兩人的接觸多了起來，但仍然是不多的言語，沉默的場面。因為一次卡米爾到工作室來，馬克西姆正在接長話。卡米爾在等待的時候，轉到史提芬這邊工作坊，他看見她優雅而孤單的身影，愛情緊緊地攫住了他。卡米爾面對他很容易敞開了心扉，談到了自己與經紀人海琴的矛盾與摩擦。當馬克西姆擁著卡米爾消失在工作室的時候，那份相知的氛圍卻久久停留。史提芬在咖啡館與異性朋友艾蓮娜談到了這種感受，他說：“我覺得她應該更想與我一起用晚餐。”他是含蓄的，隱忍的。盡管愛是強烈的。

這促使他一次乘馬克西姆出差的時候，去到卡米爾的錄音室，卡米爾對他的出現是喜出望外。兩人趁著休息時間，去旁邊一家餐館小坐，天那時突然下起了雨，他把外衣脫下來給卡米爾擋雨。當然這是任何一個紳士在這樣的時候的行為。然對心生情愫的卡米爾，這難道不意味著什么？即使兩人面對面坐在咖啡館的時候，話語仍然不多，更多的時候是聽旁邊兩位情侶述說矛盾。不說，當然不表示沒發生，不存在。不說，僅僅是“此時無聲勝有聲”。

史提芬與卡米爾的愛情是法國香水，看不見，水成氣，氣在彌漫，彌漫淹沒了卡米爾。而史提芬的高墻能擋住香氣的滲透？他明顯感到了自己對馬克西姆的嫉妒，他不再在打壁球時讓著馬克西姆。去看馬克西姆和卡米爾正在裝修的新房時，他甚至感到窒息。這難道還不是愛情？然面對席卷而來讓人窒息的愛情，他選擇逃避。當卡米爾打電話過來約他時，他拒絕了。這樣的拒絕讓卡米爾痛苦而瘋狂。她相信自己的感覺，一個藝術家的感覺，他是愛她的。這不是她的臆想，這是事實。她不得不去找他，甚至質問他："我們說過那么多。”史蒂芬回答：“其實我們沒說什么。”他甚至把自己貶得一文不值。他說他根本接觸不到卡米爾所說的世界，他只不過是引誘了她，他和馬克西姆之間只不過是一種純粹的利用關系罷了，沒有友誼。他用最狠的話糟蹋自己，讓自己退縮高墻之內。為什么？為什么史提芬要這樣？他曾經說：“音樂是夢想。”其實愛情也是，夢想僅僅停留于夢想，它是誘人而甜美的，要是夢想照進現實，夢想也不過變成現實中的一攤泥巴，就如同雨飄在空中是美的，雨滴落在塵土里，就成了一攤泥巴，用腳踩后還會成爛泥。這樣如同我們童年時都盼著長大，長大后才發現不過如此，甚至更多困頓，煩惱，這個時候我們都盼著重回童年，但已不能。

咖啡館的瘋狂質問，讓卡米爾自尊盡失，羞愧難擋。她走了，她把所有的激情投到對小提琴藝術的追求中，她去世界各地開演奏會。她有她的小提琴安慰她。

而史提芬呢？史蒂芬失去了卡米爾，也失去了馬克西姆這位多年的老友。他的波瀾是在內心深處，是靜海流深，浮于海水之上的人們那里看得清？他沉默著。唯有沉默著。人不動，時間在走。

他唯一的異性朋友艾蓮娜認識了一個在南方種葡萄的男友走了，他的老師拉休姆故去了，他沒有悲傷，冷靜地面對這樣的分離。他的徒弟布希斯也結婚了，他做證婚人。他與社會構成關系的人都遙遠了。他獲得了平靜。當他偶遇海琴的時候，他告訴她：“我在變老。”這是一種狀態，不是嗎？我們每個人都在變老。

變老便獲得了生命里寂寞力量，這力量能夠泰然面對生命的孤獨，不會如年輕時候那樣惶惑，那樣面對時間恐懼，面對生命無常恐懼。變老意味著更加坦然面對將要來臨的命運——離去。

片子最后的一個場景，是巡回演出到巴黎的卡米爾與史提芬見面，他們互相問好，完全如同兩個認識多年卻又沒有什么深交情的人。愛情的風暴何曾發生過？只有當卡米爾坐上車，回頭時兩人的眼神接觸可以看出些許往事的痕跡，但只有那么一瞬。車，開走了。史蒂芬用湯匙攪了一下咖啡，低下頭，皺了一下眉。是的，愛情就如同這個皺眉，只是瞬間，不是經年累月。但那也是愛情。

這也是一種愛情方式，愛使人發狂，愛也使人退縮。如冬天的心。

更喜歡的是這部電影，導演對情感的處理，不是爆發式的，是隱忍式的。爆發很好表演，而隱忍得靠演員的功底。而影帝奧特尤爾把握住了史提芬的全部情感方式，他演繹得非常到位。當然，喜歡熱鬧而喧嘩的人，在這部片子里找不到共鳴。不過，你想看看法國美女的優雅到是可以得到滿足，艾曼紐優雅到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