鯨魚游過迷惘的孤島

沐晚歌

我已經懶得去翻以前的日記，也不再想回憶以前的種種。在過往里，所經歷的種種像樹上的葉子，經歷了最鮮嫩欲滴的光彩后，又隨著呼嘯而過的風，搖擺著落入塵土中。

青春不就是呼嘯而過的風嗎？兇猛地刮著每一片葉子。那時的我們，是大樹上剛長出的嫩芽，望著離開的枝葉，不懂是風太猛，還是到了樹葉離開的時候。

阿蒙是我身邊最不怕風的葉子。那一年我們剛剛上高一，她作為我鄰床的舍友，總是點著一盞特別微弱的小燈，拉上簾子，小心翼翼地翻著課本。

昏黃的小燈在黑暗里變得異常耀眼，她就是在這昏暗的燈光下，度過了整個高三。然而，那個時候我是有些嗤之以鼻的。

嶄新的課本散發著油墨的香味，翻頁時，還能發出清脆的聲音。我并不喜歡上面鋪滿知識的課本，我甚至覺得高中是一場旅途，我們是來痛痛快快旅游的，課本只是我們旅途中打發無聊時光的工具。

阿蒙大概不是這樣想的吧，她小心翼翼地把所有的書包起來，整齊地疊放在床頭邊，像愛惜糖果和玩具的小孩。在班里，她總是會認真地聽課，每次我抬起頭時，都能看到她認真記筆記的背影。遇到不懂的問題，不管花多長的時間，她也要弄明白。那時候的阿蒙，在我眼里是個很酷的人，她特立獨行，保持著一顆努力學習積極向上的心。晚飯后，她時常陪我站在宿舍門前的走廊上吹風，有時候伸出手，能感受到微風輕輕拂過手心，這或許也是寄宿生活的一種調味劑吧。

宿舍的對面是一棟高三的大樓，每一次透過窗戶，都能看到教學樓里的燈是亮著的，而坐在里面的人，總是像打了雞血一般，一如既往地奮筆疾書，他們的書桌前疊放著高高的書本，像一座用知識堆起來的小山。

在我們眼里，他們是即將飄落的樹葉，已經汲取足夠的養分，而我們是剛剛長出的嫩芽，還要在高中這棵大樹上繼續生長。

我是不愿意相信他們的狀態是未來三年所要面臨的，可阿蒙總是很熱忱地希望這樣的生活快點來臨，所以她望著明亮的高三教室時，眼睛也是明亮的。同時，她努力學習，并努力地畫畫。

是的，高一的第一個學期，阿蒙提前成為畫室里的一員。她白天坐在畫板前，用黑色的鉛筆描繪心中的夢；晚上點著燈埋頭苦讀， 把白天學過的知識再鞏固一遍。我們都覺得她太過努力，她卻笑了笑，說，努力其實也是一種生活方式。

雖然她從一開始就這么努力，但文化課的成績始終沒有上升，在畫室的水平也是中下，我一直為她的努力感到不值。可即便是這樣，她還是默默地堅持著。

高一的最后一天，我們一起坐在操場上看星星。我至今記得那晚的夜空無比美麗，綴滿星光的夜空好似由很多種顏色匯成，變成了這個黑夜里最令人難忘的一道風景線。我想到了自己肆意歡暢的高一生活，這大概也成了我的高中生活里最美的風景線。

升入高二那一年，因為換床位，我住到了離阿蒙很遠的地方。而高二一到，大家都好像變換了一種生活方式一樣，從不愛讀書到迅速進入角色。教室里的燈越關越晚，身邊的同學起得越來越早，他們好像把自己真正地置身在夢想的海洋里。我后知后覺，才發現已經落后別人一大截。不僅是心境，成績也是，這個時候離高考那個不知是暴雨日還是艷陽天的日子，只有一年半了，一年半的時間，聽著很長，可實際上我已經浪費了一半的時光。

我成了班主任重點監督的對象。她時不時會拉著我去辦公室談話，翻著一張張用鮮紅的筆寫著分數的試卷告訴我，阿蒙是我們班引以為傲的學習對象，以她將來的分數，可以考一所很好的大學。她苦口婆心地勸我。最后她說，作為班主任，她希望所有的學生都可以這樣。

不知從何時起，阿蒙的堅持起效了，她的成績在班級名列前茅。而對于我就如同一個旁觀者，哪怕在這時候，我對高考也沒有一丁點的概念。唯獨對高考印象深刻的是上一屆的學姐學長們百日誓師時，熱血沸騰、意志堅定的呼喊聲。

后來大概是被這樣的聲音觸動了，從那個時候起，我開始有一種“再不努力高中就結束了”的意識。我一邊看著阿蒙努力，一邊也開始奮斗，真正成了那個跟阿蒙一起學習一起努力的人。

在最初的過程里，我并非沒有想過要努力，只是心底總會有一種迷茫的不確定感，不敢去想，自己到底要付出多大的努力，才能達到想要的高度。夜晚，看著阿蒙點的那盞小燈，我開始變得慌亂，我不知道剩下的時間我會變成什么樣。但是阿蒙說，她希望我努力一下，高三，為了自己的夢想，為了自己的期望，為了將來可以大聲地說：“我們用心過。”

她一直秉持著這樣的信念，從一開始的坎坷走到現在，成績不理想時的渺茫，畫得不好時的困惑，不管道路如何艱難，她都是這樣堅持著，不忘初心。

努力畢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忽然成了那個在班里起得最早、走得最晚的人。我每天把自己丟在茫茫的題海里，除了早起三更背英語，就是不停地做習題，開始覺得堅持好難。每當拿起書，總有一種沖動，想把它從5樓直接扔下去，后來想到，阿蒙都能靠著那樣一盞昏暗的小燈，度過一個又一個夜晚，頓時又覺得自己有些羞愧。于是就這樣一邊努力拼搏著，一邊迎接高考的到來。

偶爾感覺疲憊時，依舊會跟阿蒙一起繞著操場走兩圈，在每一個獨自回宿舍的夜晚，每當抬起頭時，都能看到頭頂的夜空，閃閃的繁星像點綴在黑緞上的鉆石。我想起阿蒙說的，黑夜才是最美的，它不是單純的黑，而是由五顏六色匯成，像皎潔的月光、色彩斑斕的霓虹燈、昏暗的路燈，甚至是微弱的小燈。就像高中三年，它不僅僅是人生的一段旅程，它由各種酸甜苦辣交織在一起，最后變成了一段段令人無比難忘的回憶。

高考那天下了一場特別大的雨，考完我走出考場在走廊上躲雨時，雨剛好停了。不久，一道彩虹橫跨在半空中，五顏六色匯在一起，美極了。

后來聽說阿蒙也考得很好，領錄取通知書那天，我們一起在以往的宿舍前緬懷過去。我一直很好奇，她為什么會一直保持這樣的熱忱。

她笑了笑，說道：“你以為我天生愛學習？其實也不過是因為一個夢想，當你覺得自己的能力不如別人的時候，你除了比別人更快地起步，還要比別人付出多一倍的努力。”

正如阿蒙所說，其實所有的努力都是有回報的。你努力過了，拼搏過了，終于有一天，那些努力和拼搏會變成你成功的基石，幫助你登上成功的山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