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球

日本是全世界最喜歡生食的國家。住了幾年之后,對各種海鮮刺身和生雞蛋習(xí)以為常,可我沒想到吃生肉是如此可怕的事。
第一次,朋友請客吃神戶牛宴席,其間上了一盤生牛肉刺身。
因為之前吃過三分熟牛排,我下筷的時候倒沒多忐忑,可入口卻是完全不同的體驗。
生牛肉刺身并沒有很多腥氣,可對我來說,可怕的并非品嘗、吞咽的過程,而是之后的回味和回想。
第一個可怕的念頭,產(chǎn)生于甜味的回甘處,泛起的膩和隱隱約約的腥。不論接下來我喝多少梅酒,這種膩和腥會在接下來的幾分鐘里縈繞口腔的每一個角落。
第二個可怕的念頭,是回想這塊肉的質(zhì)感時,像極了我自己的舌頭。這解釋了入口瞬間我的輕微不安,來源于舌頭對于吞食與自己近似“同根同源”之物的抵觸。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腦海中想起很久之前看過的一個社會新聞——德國食人魔殺掉同伴之后封存在自家冰窖中……
我泛起了第三個可怕的念頭。瑪麗蘇小說《暮光之城》里,把男主一家——不殺人而打獵吃獸血的吸血鬼稱為“素食吸血鬼”……做一個類比的話,是不是某種程度上,我在這天晚上,當(dāng)了一夜“素食食人魔”?
不足一月,一次日方合作伙伴的宴請中,又上了日本的歷史名菜——生馬肉刺身……
礙于東道主強烈推薦的面子,我又試探地嘗了一塊。
同樣是入口即化的口感,但相對于神戶生牛肉的松軟綿密,馬肉顯得更加爽脆一些,血液的味道也更涼更甜、極少腥氣,相較而言,對大眾來說,應(yīng)該比生牛肉更容易接受。
我又忘記了關(guān)閉腦洞開關(guān)。
因為可怕的類比,尚未被深埋的記憶和恐懼一下子全都涌回來,重演一遍,愈演愈烈。我找了個借口去洗手間,吐了。
一邊吐一邊發(fā)誓,再也不吃任何哺乳動物的刺身了,哪怕木村拓哉請我吃也堅決不吃。
前陣子,一位日本長輩請客吃鹿兒島的雞肉宴。 席間,居然上了一盤生雞肉刺身。 我跟這位阿姨解釋了我之前的可怕經(jīng)歷,而她向我保證說:“生雞肉是完全不一樣的口感。”何況雞不是哺乳動物,并不違背我的誓言。
我再一次顫顫巍巍地伸出了筷子……
生雞肉入口并沒有太多味道,只是很涼很滑,涼到舌尖發(fā)抖,滑到我?guī)追胍醚例X咬住它,都被它狡猾溜走。我終于咬住它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肉質(zhì)不似牛馬柔軟,而是韌性筋道,牙齒深深陷在里面并沒能將它切斷,反而像是被誘敵深入,困在其中。
經(jīng)過一陣曠日持久戰(zhàn),雞肉還沒被我咬碎到可以吞咽的程度,但口腔里卻開始漸漸漫溢著一股淡淡的腥臭之氣…… 說實話,因為沒有血液的味道,生雞肉并沒給我?guī)砣魏蝹惱淼赖碌呢摀?dān),卻給了我一個更大的困擾。自那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我對于任何發(fā)生在口腔中的“追逐游戲”都深惡痛絕,因為總能勾起這段可怕的回憶。
總結(jié)經(jīng)驗,不管是出于獵奇還是客觀口感,牛肉馬肉刺身還是很有可取之處的,如果諸位在日料館邂逅此物,完全可以嘗試。當(dāng)然,食用的第一個關(guān)鍵步驟是“關(guān)掉腦海中的腦洞按鈕”,只要別瞎想,簡單粗暴地吃并不會很可怕。 然而,雞肉刺身,我就不能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