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躍中 李同岳 丁紹學
1?? 投身“死亡之海”
1963年3月的一天,時任江蘇師范學院(現蘇州大學)物理系副主任的喬登江,突然接到了來自北京的一紙調令——月底前到首都報到。這次調動特殊而神秘。到北京后他才知道,組織上從全國各地挑選了24位技術專家遠赴“死亡之海”羅布泊,扎根戈壁荒漠,為建立新中國核試驗基地研究所和首次核試驗做準備。當時,妻子在上海工作,孩子正蹣跚學步。可是,祖國在召喚,黨和人民有需要,喬登江毫不猶豫打起背包,投筆從戎。
“出了玉門關,兩眼淚汪汪”。渺無人煙的羅布泊,大寒大熱大荒大干。戈壁深處,每天喝的水,只能從200公里外運來。“而且,不能洗澡洗頭。若用戈壁水洗發,頭發全部黏結在一起!”朋友相聚時,喬登江自我調侃: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我卻偏偏從“天堂”來到戈壁。
在四周沒有人煙的天山南麓,喬登江和他的戰友們開始了我國核科學的實驗工作。他先后參加過20余次核試驗,為了獲得更準確權威的測量數據,很多次他都毅然深入到有生命危險的地域。記得第一次核試驗時,為了獲得爆炸靶心的實驗數據,他帶著記錄儀,坐車到剛爆炸不久的原子彈靶心周圍作現場觀察和測量,儀器不時發出放射量超標的“嗡嗡”驚叫……還有一次進行地面核試驗,核爆炸后形成了100多米直徑的彈坑,他明知道到彈坑觀察要受到放射性物質的污染,但還是堅持要去。其實,如果按照正常工作要求,他是可以不作如此近距離的測量的。可他深知,任何一項科技進步,都需要科學家付出超于常人的心血作代價。
1964年10月16日,在新疆羅布泊地區,一道刺眼的閃光后,轟隆隆地響起了一串震耳欲聾的驚雷——我國第一顆原子彈爆炸時產生的蘑菇云冉冉升起。喬登江時任基地核技術研究所第五研究室副主任,而主任由研究所所長程開甲兼任。爆炸期間,喬登江擔任理論預測組組長,負責爆炸安全以及爆炸后的數據處理。
1965年5月,我國進行了第一次原子彈空投實驗,實現了我國核裝置到核武器的轉變。1966年10月,進行了第一次導彈核試驗,實現了兩彈結合。1967年6月,成功進行了第一次氫彈爆炸……所有這些“第一次”喬登江都參與其中。與他共事多年的中國工程院院士呂敏評價說:“理論上突破是技術上攻關的前提,在基地這個‘龍頭位置上,喬登江在某些領域一直起著關鍵作用。”
喬登江這一干,就是20余載。
2?? 離休后自甘淡泊
從踏進干休所的第一天起,喬登江心中還想著他的科研事業。幾次與死神擦肩而過的喬登江比任何人都懂得時間的珍貴。“作為我們這些曾親歷過核試驗的人,這些資料不寫出來,就斷代了。也許沒有用,但也要留下來。”只有一只眼和一只腎,已年過八旬的喬登江,工作起來要付出比常人多得多的艱辛和努力。
1999年,喬登江被華東師范大學聘為終身教授、博士生導師。時任華東師大物理系主任陳樹德回憶說:“當時學校主動提出給喬院士分房、配車,但都被喬老婉言謝絕。就連學校給的每月一千多元的補貼,有時也被他用來救濟家庭困難的學生。”
登江評上院士后,技術級應調到3級。但由于他是全軍第一個離休后被評為院士的離休干部,關于離休干部評院士后職級如何晉升沒有相應規定,那幾年一直是技術4級。
有人勸喬登江去找領導說說,因為技術級調高一級,可以改善住房和用車條件。可他卻說:“工資夠花、房子夠住、生活夠好,黨和國家還給了我這么多的榮譽,我怎么能拿它當作向黨索取的砝碼。”
“在研究所,喬院士出的專著最多。”某研究所檔案室的同志告訴筆者。這些年來,喬登江站在科學前沿,探索拼搏,不僅取得了突出的科研成就,還完成了《核爆炸物理概論》《電子元器件電磁脈沖效應手冊》《脈沖束輻照材料動力學》等5部共250多萬字的專著。這些專著有的成了教科書,有的填補了我國某些領域理論的空白。
3?? 研究高新武器
在華東師范大學,喬登江不斷求解科技新問號,從手機到微波爐,從磁懸浮到高壓電,這些電磁輻射到底對人體、對機器有無影響,影響幾何,如何防護?
“這是老百姓關心的問題,也是國家安全標準的依據。”作為華東師大光學國家重點實驗室的相關課題負責人,喬登江直言:“這也是一個‘模糊領域,長期以來都無定論,有的‘結論甚至是相反的。”
喬登江課題組成員各自承擔一部分實驗任務,將各項實驗結果加以綜合,歸納梳理出規律。老院士每周都要去學校指導課題,帶教學生。他自知年齡不饒人,總是與其他教師一起聯合帶教,研究生總數不到10名。為了一門心思做“自己的事”,喬登江盡量不參加不必要的活動。“我不是戰略科學家,而是干具體活兒的,我只能執著在一個方向上。”喬登江正帶領他的學生們不斷進行探索。他信心滿懷地說,期望三五年內,對于電磁輻射影響能有一個答案,甚至一個標準。
喬登江經常說:“我國國防事業的發展,要趕上世界先進水平,還需要幾代人的不懈努力。在這場科技實力的較量中,我即使不能跑在前列,也絕不能袖手旁觀,只要我能多活一天,就要多作一份貢獻。”
后來,喬登江又承擔起核模擬和抗核輻射加固以及高新技術武器的基礎研究,并在微波損傷和干擾規律等多個方面,進行了開拓性的工作。
2011年11月,喬登江以高票當選總部“踐行核心價值觀模范”。未能出席頒獎大會的喬登江,這樣寫道:年過八十尚能飯,愿為國防獻終生。
喬登江心語
只有將事業不斷延續發展,生命才有意義。
事業是我的生命,如果不是事業撐著,我也許早走了。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我卻偏偏從“天堂”來到戈壁。
作為我們這些曾親歷過核試驗的人,這些資料不寫出來,就斷代了。也許沒有用,但也要留下來。
工資夠花、房子夠住、生活夠好,黨和國家還給了我這么多的榮譽,我怎么能拿它當作向黨索取的砝碼。
這是老百姓關心的問題,也是國家安全標準的依據。
這也是一個“模糊領域”,長期以來都無定論,有的“結論”甚至是相反的。
我不是戰略科學家,而是干具體活兒的,我只能執著在一個方向上。
我國國防事業的發展,要趕上世界先進水平,還需要幾代人的不懈努力。在這場科技實力的較量中,我即使不能跑在前列,也絕不能袖手旁觀,只要我能多活一天,就要多作一份貢獻。
年過八十尚能飯,愿為國防獻終生。
退休未敢忘憂國,白頭唯有赤心存。
干事業是不應該講條件的,不應帶有任何個人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