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枚戒指的重量

?朱蕾

古人云古人訓的那些警句，我記憶深刻的并不多，但我牢牢記住了“傳家無別法，非耕即讀；裕后有良圖，唯儉與勤”這句古語。這句話，我的母親一直掛在嘴邊，也曾出現在有關外婆的故事中，這大概算是我家的家風了吧。

我的母親勤勞善良，勤儉持家。自打我有記憶開始，她就不太舍得給自己添置衣物。小時候，我曾問過她：“別人的媽媽都有那么多好看的衣服，你為什么總是穿這幾件呢？”她告訴我：“勤儉才能持家過日子呀。”甚至有時候我家兒子衣服這邊破了，那邊綻線了，她也要縫好，給兒子繼續穿，為此我們不知道爭執過多少回。

現在，母親早已過退休的年紀，卻仗著自己身子骨精干、手腳麻利，成天在外奔波，用披星戴月形容她現在的生活狀態都不為過。前陣子我終于忍不住問她：“媽，我成天看不見你影子，你到底干嘛呢？”“我干活啊！”老太太一臉驕傲。“干個活你也不用一大早就出門、晚上10點了還不回家吧？”“我要跑三個地方呢，打三份工！”我家兒子“數落”外婆：“我爸媽都上班，不至于要您老打工養我們啊！”媽媽很認真地告訴我兒子：“那可不是錢的事兒，閑在家腿腳會變笨拙，身形會變臃腫，頭腦會不靈光；出去上班能掙錢，還能看到學到很多新鮮事物，不跟社會脫節，還能記著賺錢不容易……”說來說去都是勤勞最光榮、勤儉最正確。

秉承媽媽的優良傳統基因，我從小就精打細算，媽媽放心地把家里的存折和所有值錢的寶貝交給我保管。這些寶貝中，有半枚金戒指吸引了我的注意：誰會買半枚戒指呢？我覺得奇怪極了。

有天無意間聊起了這個破殘的戒指，媽媽告訴我，那半枚金戒指，其實是屬于我外婆的。

過去家里條件不好，外婆只有靠著不停勞作、節儉生活才能勉強度日。在這最困難的時候，隔壁鄰居家的孩子突然生了重病，平時節儉慣了的外婆挺身而出，硬是拿出了500元借了出去。鄰居孩子救回來了，家里錢也花光了。鄰居拿出這半枚金戒指說：“我們家實在沒法子，暫時還不了錢，能不能拿這枚戒指先抵給你們？”外婆并不想要這半枚戒指，因為對方隨時會需要錢。但鄰居阿姨也堅持：“我們說好是借的，就是一時還不上，先把戒指壓在這里。”外婆非常鄭重地接下了戒指。因為如果不收下，別人總會覺得虧欠我們家，那半枚殘缺的戒指，卻是完整的尊嚴。

我的媽媽成年后，有一天，鄰居家那個被救回的孩子（當然也已長大成人了）輾轉送來500元錢并留言：拖了那么久才還錢，很不好意思，感謝雪中送炭。那枚破殘的戒指，雖不值錢就給恩人一家當做留念。

我兒子聽了這個故事買了一個精致的包裝盒，讓半枚戒指舒服地躺在小盒里。他說：“太姥姥勤儉省下來的錢，卻用來幫助別人，真讓我欽佩。”后來，學校組織公益活動，孩子把自己的零花錢都捐了出來……

我家的家風就是這么樸實，勤儉卻又大方，外婆將這種思想傳給了媽媽，媽媽又傳給了我和孩子，形成一個善的循環，雖然是小善，但有大愛大智慧。